平心而论,这少女长得还是不错的,淡淡的远山眉,眉头微微蹙起,目横秋水,仿佛天生就带着水意。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端的是纤纤弱质惹人怜爱。在她面前,恐怕都不敢大口喘气儿——怕吹飞了她。
这样的女子,可真是能叫普天下的男人都心生怜惜吧?
越洹是个例外。
他不但没怜惜,脸上反而透出厌恶。大掌一扒拉,就把挡在了越兰身前的少女拨了个趔趄,“越家的事,管你屁事!”
“洹哥儿!”白老太太又惊又怒,大声喝道,“那是你妹妹!”
越洹嗤笑,“侮辱我妻子的妹妹?”
“四丫头不是有意的。”白老太太见越洹的手已经扣住了越兰白皙优美的脖颈,大有不道歉就掐死的架势,只得忍了气来劝,“你久不在家,不知你妹妹的性子。就如芙儿说的,四丫头就是心直口快,并不是有意与你媳妇过不去。”
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如意,“洹哥儿媳妇,还不快劝劝他?你进门头一日,总不好就闹得家宅不宁吧?”
如意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儿顺着她光洁细润的面颊滚滚落下。朱唇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又闭上了,雪白的贝齿咬住嘴唇,“老太太,如意不敢!”
不就是装莲花?谁还不能盛世开放还是怎么的?
将绣着梅花的粉色帕子遮住了脸,如意呜呜地哭了起来。
越洹目光暗了暗,手上用力,越兰登时就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嫩白的俏脸胀得通红,泪水涔然而下,“救……”
“道歉!”
冰冷的目光,没有半分顾念亲情的大手,昭示着越洹已经处在暴怒边缘。
如玉的面孔,此时杀气弥漫,那双眼梢微挑的狭长凤眼中仿佛燃烧着火光,竟有隐隐的血色透出。
这个时候,谁敢上前去?便是倏然变色的三太太,也不敢上去帮着女儿摆脱困境呀!
越兰脸上糊满了泪水,哭都哭不上来,早就吓得不行了,“对,对不起……”
松开了手,眼瞅着越兰就软倒在了地上,越洹满意地拍了拍手,哼了一声,抬头就对着三老爷拱了拱手,“三叔,别怪侄子无礼。四妹妹这口无遮拦,在家里自然不会有人与她计较。到了外头再这样胡说八道,还不定得罪了多少人。”
这京城里,上到皇室,下到普通勋贵官员,便是平头百姓里头,但凡不愁衣食的,又有几家没个三妻四妾庶子庶女的呢?
越洹不怀好意地往皇宫看了看,三老爷瞬间明白了过来,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没登基前,可也是个庶出的皇子呀!
恨不能一巴掌抽死那败家的死丫头,三老爷连连点头,“三叔都知道,你是为了咱家里好。你妹妹被惯坏了,往后她再敢胡言乱语,你只管教训!”
越兰坐在地上哭得打嗝,闻言更伤心了——这是亲爹该说的话么?
看看差不多了,二老爷出来打圆场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干嘛哪?洹哥儿,二叔可要说你了,媳妇刚进门,你就不怕吓着了她?”
给越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吧,别光顾着嘴头痛快了。
老太太最拿手的就是装病,真一闭眼倒下去,连累的可是这新媳妇的名声。
越洹走到了如意身边,见她还抽抽噎噎的,心里头多少有些愧疚。如果他昨天但凡表现出对妻子该有的尊重,越兰又怎么敢当众就给如意没脸?
见如意伤心了,越洹索性一把将人抱起,冷着脸就走。
“哎,子玉哪!”二老爷也有点儿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见礼还没走完哪!
“我妻子病了,带她回去请太医。”越洹头也不回,“跟上。”
后边两个字是说给锦儿绣儿的,俩丫鬟垂着头不敢看着荣华轩里头的人,福身行礼,提着裙摆就匆匆跟着越洹走了。
如意乖巧地把脸倚在越洹肩头,柔软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越洹便觉得,怀中的小妻子在不停地颤抖着,抿了抿嘴唇,步伐迈得更大了些。
“好啦好啦,放我下来。”
离开了荣华轩老远后,如意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越洹的肩膀。
越洹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脸黑了。
刚才还捂着脸哭的伤心的小人儿,脸上半分泪光也没有,那双杏核眼弯弯的,笑得正开心。
如意偏头看着脸色臭臭的越洹,拉起他的手娇声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方才那样的情形,我要是不装上一装,才是不好办呢。”
越洹觉得一片好心都白费了,甩开她的手就走。
“哎你怎么生气了?”如意心大脸大的,越洹在荣华轩里表现不错。这年头儿,男人谁会为了妻子去违拗长辈?越洹却做到了,这叫她不能不感动。见他恼了,拔腿就追。
只是,才迈出一步去,就两脚拌蒜差点儿摔倒。
听见后边哎呦一声,越洹回头,就见如意委委屈屈看着自己,噘嘴朝着自己走过来。
一扭一扭的,走路姿势说不出的别扭。
略一想,越洹便就知道了,这丫头昨夜初次承欢,行动难免有些个阻碍了。
不知为什么,片刻前还阴郁的心里头,忽然又有了些欢喜。转身走回去,一把搂住了如意的腰,直接把人扛在了肩头大步回了长青园。
锦儿绣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等追到了长青园里,俩丫头就发现,喜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二人面面相觑,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姑爷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关了卧房的门,叫人怎么看小姐呀?白日宣淫,传出去都要叫人笑话死了!
锦儿红着脸拉了一把绣儿,“算了,姑爷小姐感情好,咱们高兴才是。这会儿别去了,你去厨房看着传饭吧,我去看看小姐的嫁妆。”
屋子里,如意被越洹放到了床上。看着对面危险的男人,这丫头终于有些害怕,缩了缩腿往里边退去,怯生生地问:“你,你想干什么呀?”
她背后一凉,已经靠在了床壁,退无可退了。
脸上刺痛,却是被越洹捏住了下巴。
“你是谁?”越洹凤眼微眯,审视着眼前这个清丽无双,却分明与传闻中软弱寡言的荥阳侯府二小姐大相径庭的女孩儿。
如意心中一凛。原来的花如意在接到赐婚圣旨后便晕厥了过去,一命呜呼,换成了她。满打满算,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这段时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就连最疼爱她的侯府老夫人江氏,贴身服侍的两个丫头锦儿绣儿,都没有怀疑过她。越洹,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怎么会这样问?
“你不是花如意。”越洹肯定道,“荥阳侯府的二小姐,生而丧母,自幼养在江老夫人身边,教养极好,性情更是柔婉温顺。”
说到这里,眼睛盯住了如意,等待着她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如意暗暗懊悔。
以原身的性子,是绝不敢在荣华轩里装哭卖傻的吧?更不会如她那样出了荣华轩后兴高采烈。
是她大意了。
“相公你说什么?”她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越洹的目光,两只手不安分地绞来绞去,小小声地说道,“谁都知道,我就是花如意啊。什么柔婉温顺的名声,还不都是祖母为了叫我有个好前程传出来的么。”
低下头,浑然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越洹沉默许久,直起了身,站在床前,“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不敢的。”如意依旧声音小小,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过关了。
“叫人传饭,回头把没送出的东西,也叫人一并送了吧。”越洹淡淡吩咐。
咦?被怀疑了,还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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