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如意正在和二太太一起商量搬家的事儿，绣儿突然就从外头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三老爷不知怎么着就闹了起来了，如今撕扯着三太太往荣华轩去了！”
“什么？”二太太吃了一惊，“他们这是又闹什么？”
身上伤都还没好利落呢，怎么又闹了起来呢？孩子都是老大不小了，长辈还拎不清，也不嫌丢人！
她站起身一拉如意，“走，看看热闹去。”
如意笑嘻嘻被她拉着就走了，二人身后还跟着呼啦啦的一群丫鬟们。
等到了花园里才发现，什么游廊边假山里花丛后头，都有不少下人探头探脑。三太太正被三老爷扯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她还在拼命挣扎着，但一大把头发攥在了三老爷手里，哪里能挣脱的了？
她鬓发散乱的，插戴的首饰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只剩了根嵌珠儿的钗子挂在耳朵边欲坠不坠的。她脸上更是肿起一个老大的巴掌印，看得出是三老爷盛怒之下打的。
三老爷扯着她的头发，嘴里头喊着：“走，往母亲面前说理去！你这恶妇，毒妇！今天我必要休了你！”
二太太看了就皱眉，这老三，闹也就罢了，但是动手打妻子，就过分了。
如意小声道：“渣！”
不过下一刻，三老爷回头恶狠狠地瞪视三太太的时候，二太太和如意就都目瞪口呆了，她们甚至听到了身后的丫鬟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见三老爷那张从前还很英俊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布了好几道血口子，有的只是红肿，有的已经渗出了血丝。
先时他背对着如意她们，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回头，好么，简直比三太太还可怖啊！
如意抓着二太太的手一松，捂住了自己的眼，“我都不忍看了。”
这对夫妻俩是互殴了啊？
二太太看着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两口子这是什么脸面体统都不要了吧？
“住手！”
一声怒吼传来，靖国公带着二老爷匆匆走来。今日这兄弟两个都休沐，正在外头书房里边说话呢，就听见人禀告说三老爷三太太在花园里打了起来。靖国公大怒不已，当即带着二老爷过来了。进了花园子顶头儿一看，就见了正在撕扯的那夫妻俩。
要说靖国公这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来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了，极为要面子。
见了亲弟弟比泼妇还不如的姿态，能不更气吗？
大步就走了过去，还没开口，三老爷就悲愤喊道：“大哥，这毒妇我不能再留着了！”
靖国公眉头皱的都成了个“川”，喝道：“还不放开！不嫌丢人？”
“大哥啊，你可要为我做主！”三老爷闻言松开了手，三太太得了自由，整个儿都委顿在地上，掩面哭道，“他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出去一趟回来就打我，还喊着要休了我。我，我不能活了！”
“那你就去死！”三老爷红着眼吼道，转头对靖国公道，“大哥你不知道，这毒妇趁着我出不了门，竟然，竟然把，把她卖了！”
他还算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敢说自己外室的名字。
饶是如此，靖国公却是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眯起了眼睛。
“你出去了？”
三老爷一噎，身子瑟缩了一下，在靖国公的视线下竟然不敢抬头了，讷讷道：“到底她在外头那么久，我不过去瞧瞧，也担心……”
话没说完，就见靖国公笑了起来。
“大，大哥……”
靖国公此时并无怒容，但看在三老爷眼里，就是无端端生出一股子骇意来。
“我记得我说过，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你出去。”靖国公平静地说，“谁放了你的？”
三老爷就更加惊恐地抬起了头。
“去查明了，捆上打四十板子，全家送到关外去。”
靖国公冷漠的话叫三老爷张着嘴，惊恐起来。
“大哥，我只是……”
想求情，毕竟放他出去的那两个人，算是他的心腹了。靖国公不在京城这么多年，早就有不少“机灵”的下人，把他当做了这府里的主人了。
他想出去，就算怕被靖国公追究，终究也还是放了他出去。
靖国公对三老爷期期艾艾的神色视而不见，自有他身边的心腹去处置那二人及其家人。三老爷心下有些恼怒，声音也就大了起来，“大哥！”
大哥出京几年，怎么分不清轻重了呢？
重点难道不是赶紧叫人去寻他心爱的外室么？
“大哥，大哥你帮帮我！”三老爷哀求道，“她一个弱质女子，不知道被这个狠心的女人卖到了哪里，你帮我调人去找找她吧！没了我，她，活不下去呀！”
“她死了最好！”三太太恶狠狠啐道，“青楼里出来的烂人，你倒是当做了宝！”
“比你强！”三老爷回骂，见到妻子那张红肿的脸和狰狞的眉眼就觉得恶心透顶，“婉娘出淤泥而不染，最是个脱俗的女人！你看看你这幅嘴脸，枉你自称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了！”
“婉娘？”靖国公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眼里寒芒大盛。
三老爷心下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大哥你没见过她，千万不要对她有偏见。她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女人，她……”
他一脸的向往与骄傲，甚至连瑟缩的身体也挺直了几分，眼睛里全都是浓烈化不开的爱意，这情形与他那张被三太太抓得血痕累累的脸放在一起看，叫如意只觉得心口处翻涌得厉害，忍了几下才算是忍住了，没当场就吐了出来。
“如意怎么了？”二太太忙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热着了？”
如意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她其实就是被三老爷这番表白给恶心到了。
二太太方才放下了心。
被恶心到的显然也并不止如意一个，就看到二老爷一脸的“什么玩意儿”，靖国公呢，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可下一刻抬起来抽在了三老爷脸上的那巴掌，显然更能说明他此刻不那么美好的心情。
三老爷都被抽愣了。这，这也要挨打？
“我告诉你，那什么婉娘的，是我叫人处置了。你也不必瞪着我，那女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清白人。你也不用再寻，也无处可寻。”
三老爷失魂落魄，喃喃咀嚼着“无处可寻”四个字，突然间就全身发冷，明白了过来。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对不对！”
骤然间就爬了起来，双手就奔着靖国公叉了过去，悲愤大喊，“你太狠毒了！”
话音才落，已经被二老爷挡在了靖国公跟前。
二老爷是个读书人，清瘦得很，哪儿敌得过瞬间发狂的咆哮三呢？
顿时就被三老爷死死扣住了肩膀使劲摇晃着，一阵头昏眼花。幸而靖国公眼疾手快，一脚踹开了三老爷。
“糊涂的东西！”靖国公气恼三老爷心里头只有个女人，却对兄弟动手，怒道，“关起来！不到他明白过来，谁也不许放他！再有敢违背我的话，我连一家子都打杀了！”
他身后的几个人连忙上前拖走了还在嚎叫挣扎的三老爷，想了想靖国公也没吩咐关到哪里，干脆直接送回了丽景轩。越兰看见了父母争执动手，早就吓坏了，正缩在丽景轩里头，见三老爷发乱脸肿地被送了进来，惊叫一声就跑了出去，也没人管她。
倒是花园里头，三太太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丈夫被拖走的背影特别地快意，“到底是大哥公正。”
靖国公瞪了她一眼，三太太连忙就低下了头。
远远的，白芙儿扶着白老太太，身后跟着一串儿丫鬟乌压压走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里离着荣华轩不算远了，早就有人跑去报给了白老太太。这老太太听说是儿子儿媳动起手，倒也没想多少，毕竟儿子是个男人，力气上总不会吃亏。况且周氏这个小儿媳妇之前在公库里动手脚，就叫白老太太对她冷淡了许多，也想着是要借助儿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儿媳妇了。
又磨蹭了一会子，才叫白芙儿与自己一同往花园里来。到了众人跟前，只不见了小儿子，慌忙就问靖国公，“你弟弟呢？”
“送他回去了，母亲不要担心。”靖国公耐着性子与白老太太解释，“他闹得太不像，偷偷跑出去不说，还敢与妻子动手，叫人看了成了什么样子！我叫他回去歇着，先闭门反省吧。”
“那他……”白老太太显然是担心小儿子的，生怕他吃了什么亏。狠狠地瞪了三太太一眼，才殷殷嘱咐靖国公，“你多看顾着点儿，别叫他委屈了。”
靖国公胡乱应了，送了白老太太回去。
如意因为方才的不适，此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舒坦。抬头看看，太阳刺眼得很，就和二太太告辞，也扶着绣儿回去了。进了长青园，她就躺下了，心口处还是发堵。
“好好的，莫非是被晒着了？”绣儿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热啊。”
锦儿走过来，小声说道：“这个月的月信，迟了十来天了。”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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