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魏长生这般,生父生母已死,与嫡出兄长关系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嫡母虽然养大了他,但是他既然不想成亲,嫡母自然不会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尽心。其实他倒是很理解嫡母,这不能怨嫡母心思狭窄,毕竟,能将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养大,在魏长生看来,已经是一个女人能够做到的最好了。
他久在疆场,出息了,对比一下亲儿子的平庸,嫡母对他有了防备也算是情理之中。即使这样,魏长生也无比感激当年嫡母的教养之恩。
和四公主之事算是意外,在京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什么攀高枝,什么丢了魏家体面等话都有。不过,魏长生是个常年在疆场厮杀,手上沾了无数血腥的武将,压根儿就没把这些个屁话放在心里——皇帝都不说什么,旁人算个毛?他是挺想娶长泰,但是长泰不愿匆忙再嫁,于是魏将军只好夜夜爬墙了。
至于长泰公主,对如今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满意的。经历了李儒兰的事情后,长泰觉得二人合心就好了,合则来,不合则分,谁也不用担什么负担。
外头忽然一阵骚动,几个公主郡主的都往外边看去。茜纱窗外,远处的缓坡上,正有一群男子意气风发,或是坐在树下石桌旁饮茶,或是池水边垂钓,更有几个干脆竖起了靶子,引弓射箭取乐——当然,弓箭上并没有箭头。
“四姐姐,你看!”安泰公主认出了其中正一身墨蓝色锦衣劲装的男子,兴奋地抓住了长泰公主的衣袖,“是那谁……”
是魏长生。
从花厅看过去,只见魏长生英挺俊朗的半边脸颊。他正微眯着眼睛,拉弓成满月,忽然手指一松,长箭飞出,迅雷不及掩耳,正中了远处的靶心,引来一阵叫好声。
长泰公主自窗内看过去,温婉的脸上虽然不见狂喜,嘴角却是弯了起来。
似有灵犀,魏长生转头看了一眼花厅,又转了回去。
安泰公主挤眉弄眼的,被长泰公主在脸上重重捏了一把,才哎呀一声坐回了原来的座位。
太子府花园自然不同凡响,尤其正是秋日,花园里各处都摆放着盛放的名品菊花,白如玉,黄似锦,甚至还有数十盆名扬天下的墨菊绿菊紫菊等。如意远远地看着,不禁在心里赞叹,旁人家里能有一品两品名种就不错了,也就是太子府,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后边二公主和三公主还在低声劝着长泰公主去请旨赐婚,安泰公主听着无聊,就抱着如意的手臂一起站在窗前看外边的景致。忽然,长宁郡主“咦”了一声,声音里有点儿诧异。
如意和安泰公主顺着长宁的视线看过去,水榭前边不远处的假山边,正有个浑身上下裹着一层白云似的柔媚女子,倚着假山,哪怕是隔着老远,也能看出此刻弱不禁风,似乎随时都能摔倒的样子。而她身边有两个趾高气扬的侍女,正对着对面几个女孩儿说什么。
至于女孩儿里,则有一个如意十分熟悉的身影。
越嘉啊。
今日这种场合,越嘉肯定是被二太太带来的。别看越嘉年纪不大,但小姑娘家世不错,性子又好,因此很有几分好人缘。看得出,几个女孩儿正要往水榭里走,怎么会被人堵在了半路上指着数落?
而且,太子妃的寿辰,那个一身雪白的女人是什么身份?穿孝似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是太子哥哥近来的新宠。”安泰公主看了一眼,颇有些厌恶地说道,“也不知道太子哥哥看中了她什么。”
这女子确实挺美的,远看跟远山白雪似的看着高洁清冷,但真要是这么高洁,入太子府干甚么?
此刻她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的?
安泰公主的生母淑妃一向与薛皇后交好,太子夫妻两个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孩子还小的皇妹也颇为照顾。尤其是太子妃,因自己没有女儿,简直是拿着小姑子当女儿疼的。安泰公主与太子妃亲近,自然就看不得不拿太子妃不当回事的女人了。
“哼,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轻重了!”
说罢,就一团风似的往外走去。
长宁郡主挑了挑眉毛,扶着如意,“走,看热闹去!”
如意失笑,想了一下,还是跟着长宁一起出去了。
假山旁,胡良瑗的两个侍女趾高气扬的说着什么,越嘉等几个小女孩脸上都有愤愤之色,却又都碍于胡良瑗的身份极力隐忍着。
安泰等人赶到的时候,越嘉正鼓起勇气,轻声道:“实在是不认得良媛,并非我们有意冒犯。”
胡良瑗脸色一白,隔了半晌悠悠说道,“罢了,我一个小小的良媛,你们这些高门贵女不认识,也是常青。”
声音缥缈,更显得娇弱无力。
“真是胆大包天!”胡良瑗身边的侍女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敢对良媛娘娘如此无力,该打!”
越嘉和几个小姑娘也都气了。良媛,也不过是太子的妾室而已,位份在良娣之下。放眼整个太子府,还有三位良媛呢,今天是太子妃寿辰第一天,所来的贺客都是宗室勋贵家眷,别的良娣良媛也没见这么嚣张呀。
“良媛娘娘?真是好大的口气。”越嘉正要说话,肩头被人按了一下,耳边就响起了个带着冷笑的声音。
越嘉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殿下?”越嘉身后,正站着匆匆赶来的安泰公主。越嘉连忙屈膝行礼,“见过五殿下。”
她身边几个女孩儿里有进宫见过安泰公主,就是没见过,听到这句五殿下,也就知道了,都慌忙行礼下去。
安泰公主笑眯眯地摆摆手,“平身平身,今日你们都是来给太子妃嫂嫂贺寿的,我欢喜还来不及,行什么礼呢?”
这话说得实在不大客气,直指胡良瑗。
胡良瑗面色一变,“殿下这是在说我吗?”
“是啊。”安泰公主点头,“嫂嫂的好日子,你在这里作什么妖呢?”
她绕着胡良瑗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胡良瑗,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啧啧有声,“身条脸蛋倒是不错,就是脑子有点糊涂,不大好使。”
“殿下何苦辱我?”胡良瑗白嫩的手指头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脸比衣服还要苍白几分,似乎因安泰公主的话大受打击,声音都发颤了,“我知道我出身卑微,不入你们这些人的眼。可是这在太子殿下眼里,终究算不了什么。殿下却又何苦来辱我呢?”
她用力喘息了几句,眼睛忽然亮了亮,“我知道了,这是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是?”
“她恼太子殿下过于宠爱于我,才叫殿下过来出气的,对么?”
说着,便落下泪来。
安泰公主睁大了眼睛,简直不能明白这位胡良媛的逻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跟嫂嫂有什么关系?”
说句不大好听的,太子妃恐怕连这位良媛都没放在眼里过。一个出身寒门,只仗着几分姿色得宠的女人罢了,等过几年人老珠黄了,还能怎么样?
胡良媛转过了脸去,露出半边雪白的脸颊,有清泪顺着面颊流下,饶是女子,见了这般美人哀伤的样子,也难免要心生怜惜。
不过安泰公主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嗤笑了一声,“烟视媚行。”
这园子里可不止有各家的女眷,还有不少少年子弟呢。胡良媛先是拦着小姑娘们不许离开,又做出这样的姿态,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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