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魏青棠和云殊吃了一惊,低头看去,那烂醉如泥的酒鬼正是岑烨!
他喝得酩酊大醉,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胸口前一大片血迹格外刺眼。
洛阳知府拍桌道:“肃静,是非公论本官自有定夺。”说罢又看看魏、云二人,向岑之陵拱手道,“岑老太爷,你要等的人已经到了,不知是否可以开堂?”
岑之陵一直闭目坐在那儿,闻言方才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
他长长叹了口气,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孙儿,无力挥手:“开审吧,若是这孽畜……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老太爷!”
“外祖父!”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魏青棠连忙走上去替他抚背。
然而老爷子捂嘴闷咳几声,竟是挥开她的手道:“何大人,开堂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脸色先是惨白又是潮红,实在让人担忧。
魏青棠望了一眼云殊,目中满是忧色,男人蹙了蹙眉,淡淡道:“先回。”
岑之陵想说什么,魏青棠已先一步扶起他:“是啊外祖父,天大的事也不如您的身子要紧,这样吧,孙媳先扶您回去,这里的事就交给阿殊吧。”说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对着何知府躬了躬身,“大人,妾身的外祖身体不佳,妾身这就先扶他回去休息了。”
那何知府也怕出事,毕竟岑之陵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也是这次童生大比的主审官,因此忙不迭点头:“好、好,那就先送老太爷回去休息!”
岑之陵虽很不满,但至此只能干瞪他们道:“好、好,老夫走……不过这案子、案子要秉公审,咳咳……若真是这孽畜,老夫……咳咳咳咳!”他又是一阵激咳,魏青棠只能连声哄着将人扶走。
把人送走后,云殊径自来到一张圈椅坐下。
何知府诧异地看他一眼,但碍于那周身清寒的气势,愣是没说什么。他把目光投向那妇人:“郑氏,你既说岑烨杀你相公,那就将案情细细道来!”
“是,大老爷……”
当下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而另一边,魏青棠扶着岑之陵回府,早已得到消息的岑家众人守在大门口,一见他们立即用软轿把人抬进去。
岑老太爷坚持到回府的时候,脸色已经由绯红转成乌紫,嘴唇更是白得不自然,没有一丝血色。
老夫人吓得几乎晕过去,握了魏青棠的手不住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魏青棠心知是为岑烨,此时也只能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外祖母放心,老爷子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傅大夫很快携着药箱匆匆入内,搭脉、诊断,一炷香不到,脸上的神情就由震惊转为凝重,最后连连摇头。
老夫人脸都白了,抓紧魏青棠的手让自己不摔下去,岑家大爷忍不住问:“傅大夫,我父亲他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傅大夫看他们一眼,叹了口气:“先前老夫就说过,老太爷这病是心疾,最忌忧思郁结、急火攻心,他老人家气血本就不足,现在本元亏损,牵连到五脏六腑,只怕是……”
“只怕什么?”
“只怕无能为力。”
话落,屋子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岑老夫人两眼一翻,险些昏过去。
岑家二爷快步冲上来,紧紧抓住大夫的手:“傅大夫,你再想想办法啊!你是洛阳最有名的大夫,肯定有办法对吗?”这位二爷素来精明沉稳,此时也满是焦虑。
傅大夫无奈地看着他:“二爷,不是我不肯想,实在是没有办法,老爷子年事已高,又亏耗心血,这、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才有希望啊!”做大夫的很少把话说绝,可一旦说出口,那就是十拿九稳。
屋中一片缄默。
魏青棠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明明早上看着精气神还不错,现在就危殆至此!
她沉吟片刻道:“若是能引出郁结、补足气血……”
话没说完就被傅大夫打断:“谈何容易?且不说老太爷这郁结之象已有数年,光是补血之法,就闻所未闻!”
魏青棠却不以为然,西疆有一物名为“食血蛊”,就有此功效,只不过此法很是凶险,她也从未尝试过。
微微抿唇,她道:“二舅父,这洛阳城中还有没有其他大夫?”
这话一落,傅大夫便哼了声:“既然这位夫人信不过老夫,那就请其他大夫来试试吧,看看老夫有没有骗你们!”
岑家众人神情有些尴尬,然而情况危急也顾不了那些,赶紧派了下人去请。
不一会儿来了十几个大夫,挨个儿诊断完,说辞都和傅大夫一样!
“如何,知道老夫没骗你们了吧?”傅大夫昂起脑袋不屑道,岑家的人赔了不是,一颗心却直沉下去。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无药可救了吗?
这时岑老夫人面色灰败地摇摇头:“行了老大老二,你们送傅大夫他们出去吧。”
“母亲!”二人同时叫道,老夫人竖手打断他们,“这是天意,老身想明白了,天意不可违,你们父亲操劳了这么久,也是该歇歇了……”她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接手童生大比以来,岑之陵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近来更是频频昏迷,所以她不久前才送了书信,告知宸王这事好让他赶回来能给老太爷送终。
只可惜,一切都太快了。
明明今天早上,一家人才刚团聚……
岑老夫人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滚了下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让老身和他单独待会儿。”
平静的声音中忙是认命和哀凉。
魏青棠握紧拳头,知道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连忙道:“外祖母,吟越还有一法!”
奈何她刚说完,走到门口的傅大夫回头断然道:“不可能还有办法!老夫人,老夫认为与其再让老太爷这么受罪,不若就此放手!您想必也很清楚,他发病时有多辛苦,都到这岁数了,何必再受这种罪呢?”
心脉一损牵动全身,岑之陵最近常常大半夜疼醒,然后对着痰盂咳血。
岑老夫人痛苦地闭上眼,挣扎了一会儿,摇头道:“吟越,你的心意老身知道了,不过你外祖父他……就让他安心去吧。”
就在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阵动静。
原来是岑之陵醒了,可他死死捂住胸口,大张着嘴巴俨然喘不上气。
因为太过难受,他两只眼睛都突了出来,脸色青紫,一条条青筋暴裂开。
岑老夫人握住他的手不断垂泪:“老爷、没事了,熬过这会儿就没事了……”
魏青棠神色顿紧,知道这口气喘不上来老太爷就没了!
她再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岑之陵的右手。
“你干什么?!”岑琰大喝。
魏青棠完全不理会他,召出食血蛊。
但见一条细小的红虫爬上她的手腕,在那纤细皓白的玉腕上狠狠一咬,原本干瘪的身体骤然变大、肿胀。很快,它吸完血又顺着爬到岑之陵手上,在那皱巴巴的皮肤上寻了个位置,一头扎下去。
嗖——
肿胀的红虫立刻钻进皮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走穿行。
这一幕太过诡异,连看惯世事的岑老夫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魏青棠额间出现细细密密的冷汗,驭使巫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会遭到反噬。
然而这时岑琰猛冲上来,一把拉开她怒斥:“你、你对我爷爷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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