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蔓这句问话,让对面的白东风哑口无言,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就挂断了。
庞蔓对着电话愣了半天好笑的,白东风以前也不是没和她抱怨过白凤,说他姑姑什么都专权,明明没有子女就他一个侄子,也不放权。
这一点确实,白东风这几年也想自己拢生意,可白凤查账查的厉害,严格。他想扣出来一点钱都难。干了这么多年,名声倒有,下八里街的白总,和朋友们也吆五喝六,但内里都是白凤把着,别人不知道,庞蔓却是知道的。
她劝白东风要么就好好孝顺姑姑,将来东西肯定给他,现在不比以前好多了,没他姑姑他还什么都不是呢。
要么就自己破釜沉舟干一把。
但白东风的性格向来犹犹豫豫,再有,庞蔓知道他对姑姑还是很顺从的,从对待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白东风一直挺怕白凤的。
要是没他姑姑,他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白东风是个对身家权利看得很重的人,所以打电话来质问她,倒也能理解。
庞蔓叹息着,看时间差不多了,出去买早饭。
可刚下楼,又接到了护工的微信。她给谢晨鸣请的护工,经常发来信息,要么是拍的照片,要么就是医生的建议。
庞蔓想了想,索性拐到隔壁康复中心的楼去了,算起来,她很久没来看谢晨鸣了。
最新一条信息说是,主治医生要见庞蔓,她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那个大夫看到庞蔓叹了口气,“很久没来了啊。”
庞蔓尴尬的笑笑,坐下来,
“上次和你说了,器官衰竭的事,虽你要保守治疗用了进口药,但肾脏衰竭严重,后续如果换肾需要配型之类的,非常麻烦,而且费用极高。”
医生看着庞蔓很机械化的说出来,但尾音满是无奈。
医生知道庞蔓,她和丈夫谢晨鸣的事整个康复中心的老人都知道,十年了,多少人劝她放弃,她都不肯。
明明醒来的可能几乎没有了,可她就是不肯放手,哪怕往里面花了很多钱,她都坚持。年纪轻轻熬到现在。
不过康复中心的人也注意到近来一直是护工照顾,她本人来的少了。所以纷纷猜测,是不是要放弃了。但大家都觉得这反而是好事。
庞蔓看着医生,没说什么。
医生知道她的态度,“那后续配型需要,你丈夫家属什么时候来做?”
“如果没有家属呢?”
这一点医生是知道的,所以才和她说,其实是希望她能放弃。
医生看着她,“没家属,社会配型,就很难了。”
庞蔓低下头,“还是先保守治疗吧。”
“这一次不同以往。”
医生将报告递给她,“肾脏衰竭的很严重,如果不做配型移植,最多几个月了。保守治疗已经不顶用了。最好的进口药都已经用过了。”
医生没往下说,庞蔓点着头,“我再考虑一下。”
“要考虑多久?”医生追问道,庞蔓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在医生一次一次询问下。
但每次都逃避说先保守治疗吧,直到现在拖不过去了。
庞蔓心中没有预料的悲伤或者解脱,怎么说呢,知道一家喜欢的店要倒闭了,哪怕很多年不去这家店了,仍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考虑,一周行吗?”
医生点点头,收回目光,“家属还是早做决断比较好。”
别的话医生也不好说了。
庞蔓走出医生办公室,去了谢晨鸣的病房,护工看到她来,就出去了。
庞蔓坐在床边上,用手摸着谢晨鸣的脸,半晌,“晨鸣,我若是放弃你了,你会不会怪我?”
庞蔓声音轻透,可病床上的人不会回应她的。
她把脸贴在他手背上,“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晨鸣,十年了,我知道了你的身世,知道了也许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也知道你当初是想带我走。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
我都知道了。也都过去了。”
庞蔓起身帮他像以前一样按摩着肌肉,她想说分手,可没想到这两个字到嘴边,那么难说出口。
见不到时还好,可一见到他,那种浓烈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就爬上心头。
就如她第一次见到谢晨鸣时。
遥遥的看到他,他也看到她。他迟疑了两秒,穿过人群走向她,抓住要和她争执的摊贩手腕。
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晨鸣,我们,分,分手。”
她真的说不出,明明想的好好地,明明告诉自己别做那三心二意的女人。
十年够了,不管当初如何,该分手了。
可不知为什么见到谢晨鸣这张脸,她就说不出来。
庞蔓第三次鼓起勇气,想说分手二字的时候,谢晨鸣的监测仪突然响了。
一下将她从那种情绪中剥离出来,瞪着眼睛,惊讶的看着监测仪,而床上的人不住的抖动。
门外的护工听见了,跑进来按了铃,焦急的叫大夫。
很快医生护士涌进来,庞蔓似乎失去了五识般呆愣在那,看着医生过来抢救检查,她被推出病房外,护工在和她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庞蔓只觉得呼吸困难,怎么人突然就?
她想到是自己说分手,所以他生她的气了?
想到这一点,无尽的窒息感堆积在胸口。
她突然头疼欲裂,脑海中闪过和谢晨鸣在一起的时候,她望着他的目光,她看着他仿佛全世界就在眼前。那份在意,庞蔓在多少年后的现在才明白自己没有宣于口的爱,是多么浓烈,那是多年后,就算再次心动也不曾有过的涟漪。
年少时候的爱恋,那么单纯,可此时看却夹杂着太多爱恨情仇。
但庞蔓清晰的知道,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一个人,能让她像对谢晨鸣那样,刻骨铭心。余之野都不行。
庞蔓什么都听不见了,此时她觉得无尽羞愧。
谢晨鸣真的要死了吗?真的吗?那自己是凶手啊,他其实都听得见吧。书上说了,有一部分植物人患者,是听得见外面的声音感知得到的。
他在怨她说分手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庞蔓心中无尽的自责与疼痛,一下跌在地上,此时此刻她只求谢晨鸣别这样离开,求各路神明原谅她。
护工过来拉她。
庞蔓却已经崩溃,来之前她想好了,明明看不见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可当真的看到他这样离去,她接受不了。
护工阿姨心疼的拍着她,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庞小姐,你没事了吧?”
庞蔓脸色苍白的点头。
“刚才你晕过去了,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太激动了,放心,谢先生已经脱离危险了。”
庞蔓听到这句,喜极而泣,去病房看他。
谢晨鸣还像之前一样躺在那,呼吸匀称。
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庞蔓终于忍不住的啜泣起来。
老护工叹息着安慰道,“庞小姐,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啊,这真是折磨人。我理解,我之所以做护工,是因早些年我老头子也是这般。
那些年中我恨他怨他,哀叹自己的命苦,可就是不愿意放弃,总想着他活着,躺在那,就有奔头。割舍不开,可也知道耗着都是徒劳。
自己舍不得放手,要他自己挺不住了,才长舒口气,像是服刑一样。
这植物人的家属啊,就和被判了刑一样,刑期多少,哪是自己说了算的。”
老护工哀叹着拍着庞蔓的背。
庞蔓出神的看着谢晨鸣,“阿姨,我有的时候真的希望他死了算了,他自己死了,这样我不用背负心里的罪责,也解脱了。你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坏,庞小姐,你尽力了。”
“我也以为我尽力了,可其实并没有。”
他肾衰竭,她想放弃了,可刚刚的突然抢救,让她无比难受,甚至觉得现实在扇她的耳光。她根本没尽到最后的力。以前不知谢晨鸣的身世,以为他是孤儿,她没办法。
可现在知道了,谢晨鸣的父亲也许还活在世上。
自己不去努努力吗?
“庞小姐,你不会是想给他换肾吧,不说成功几率有多大。谢先生这个样子,哪个亲属会同意?就算是亲爹亲妈也不一定会为这样的儿子舍一颗肾,就算换了,他也不一定醒的过来,不一定能活下来。”
庞蔓垂着头没说话,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心烦意乱的从康复中心出来,才发现自己这一耽误,已经上午十点多了,看手机有余之野几个未接来电。
她也不想回,庞蔓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犹豫的女人,根本没自己说的那么潇洒干脆。
她深知这样对余之野不公平,可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在医院楼下坐了一会,打了老陈的电话,根据之前许文华的资料,说想找找当时许文华傍上的那个南方商人,当时这个商人的原配追打许文华,她为了保住孩子,以后过好日子,才跑到默县的。说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南方富商的。
庞蔓都想好了,就打听一下,找到了问一嘴人家不同意,就算了。自己也算尽力了,但要是不问,就是她没做到份上,她原谅不了自己。
最多再熬三个月,大家都解脱了。
和老陈交代完,她才回了余之野的电话。
余之野那边似乎很忙,接到电话让她赶紧回去,闵长河那边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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