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擢言到燕王府的时候已是入夜。
燕王面上还算平静，只是，地上散落的纸团倒底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绪。
“王爷。”
书案后的人没有哼声，直到一个纸团再次滚落到地上，书案后边的燕王这才搁下手里笔并抬起了头来。
“你怎么才来？”
沈擢言垂着脑袋没有答话。
燕王也知道他这话问得有点蠢，于是，他再次开口道：“今早宫里的事可查到什么线索没？”
可让燕王失望的事，沈擢言只是抬手朝他揖了揖。
“微臣无能。”
想想也是，太子虽然好色又贪婪，但到底也不是什么蠢人，他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杀人灭口，又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可心里知道归知道，但没能以此算计太子，燕王到底是意难平！
早知道他就不守株待兔了！
“子舒，这事真的没有翻转的余地了么？”燕王拧着眉不死心的望着沈擢言道。
沈擢言看着燕王没有说话。
事涉内宫，他虽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可若晴贵人没有明显被害的痕迹，他也不好贸然插手查案，否则就刻意了……
燕王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
到底不甘心啊！
“王爷若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就看……”就在燕王有些灰心丧气之际，沈擢言忽地沉着声音开口了。
燕王眸子瞬间一亮。
“就看王爷敢不敢赌了。”沈擢言平静的看着燕王的眼睛道。
他这话一出，燕王眉心瞬间拧了起来，他一脸不解的望着沈擢言道：“赌？子舒，你这话何意？”
“王爷派去盯着晴贵人的眼线可露了痕迹？”沈擢言道。
燕王拧了拧眉。
他确实以为是他派去盯着晴贵人的人露了痕迹，所以，太子才会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可如今看着沈擢言这般模样，他忽地又有些不确定了。
“能被王爷委以重任的人怎么会这般轻易便露出马脚。”
“子舒，你到底想说什么？”燕王越听越没了闹心，他隐隐觉得沈擢言应该是发现或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他开口直接了当的问他道。
“回王爷的话，微臣只是觉得，太子突然对晴贵人下手或许是另有隐情。
一听沈擢言这话，燕王一下来了兴致，他忙扶着书案站了起来，他看着沈擢言道：“别有隐情？子舒，此话怎讲？”
“两个月。”
“什么两个月？”燕王不解的挑眉道。
“微臣是指，离上次太子强迫晴贵人的时间刚好是两个月。”沈擢言看着燕王一字一句道。
这话一出，燕王起先还没觉得什么，可当他正要出言反驳沈擢言时，脑子里某根弦忽地狠狠崩了一下，随后，他整个人瞬间霍然开朗了起来。
没错！
两个月！
确实是两个月！
如若他派出去的人没有露出马脚，可太子却仍旧选择向晴贵人下手，那这其中的原因便只有一个，那就是——
晴贵人怀孕了！
一想到这里，燕王一扫原本的阴霾，他整个人瞬间便神彩飞扬了起来。
“子舒，还是你心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了。
可沈擢言并没有同燕王一样高兴，他垂眸淡淡的朝燕王揖了揖道：“王爷，这只是微臣的一个猜测。”
所以，他才会问燕王敢不敢赌。
看着沈擢言冷静从容的样子，燕王也从先前的喜悦中回过了神来。
的确，他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
一切都只是猜测。
仅凭猜测攀可扳不倒一国储君。
“能着人验尸么？”燕王看着沈擢言道。
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可听了他话的沈擢言却只是朝燕王笑了笑。
验尸当然是最有效的办法，可理由呢？晴贵人虽不受宠，可那也正正经经的宫妃，她一没显怀，二未有任何怀孕症状，他们拿什么理由让太医院验这个？
更何况，人死为大……
当然，燕王可以让淑妃出面要求太医院验这个，可这样一来便显刻意了，到时候，即便验出晴贵人有孕，可能进后宫的男人不只太子一个，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太子和姚贵妃倒打一耙。
能在朝堂上与太子分庭抗礼，燕王当然也不是什么蠢人。
几乎是话问出口的那一刹那，他立时便想到了这些，他拧着眉有些颓然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刚刚的话不是白说了么？”
“也不尽然，我们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流言本身就不讲证据。”沈擢言勾着唇角淡笑着看着太子道。
流言……
是啊！
他没有证据，但他可以散布流言啊！
只要流言传得更广，闹得够大，那给晴贵人验尸便有了正当的理由，毕竟，事关储君的清白！到时候哪怕姚贵妃和太子再着急，他们也只能干坐着，毕竟，验尸是为了证明太子的清白！
想到这里，原本颓然的燕王瞬间又斗志昂扬了起来。
“子舒！还是你脑子转的快！”燕王越想越兴奋，对面前的给他出主意的沈擢言也越发欣赏了。
还好他顶住了康平的痴缠，没有在他婚事上动手脚，否则，今日他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为他尽心尽意的出主意。
“王爷，微臣刚刚说了，这一切都是微臣的猜测，所以……”
最后虽然可能会因为这些流言让晴贵人验尸，可晴贵人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孩子，一切还是未知数！
若是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若是没有，那散步流言的人可就提掉脑袋了。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与其让他眼睁睁的错过这个扳倒太子的机会，他宁愿舍去宫里那几个眼线！虽然肉痛，但比起事成后的收益，他觉得这点代价也不算什么。
“既然王爷拿定了主意，那微臣便不说什么了。”说到这，沈擢言抬手郑重的朝燕王揖了揖道：“王爷，微臣府里还有事，若您没有旁的吩咐，那微臣便告退了。
“府里有事？你府里能有什么事，该不会……该不会是回着急着抱媳妇吧！”压在心里的事一解决，燕王一下便饶有兴致的开起了沈擢言的玩笑。
沈擢言笑而不语。
见他没有否认，燕王眸心动了动，最终，他还是笑着朝沈擢言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留你了！”
直到沈擢言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燕王这才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劝劝康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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