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北京气候异常,每天都报有雪,每天都是阴天,污染严重的空气中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没有阳光,死气沉沉。乔莉挤在地铁中,每天都是这么挤,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练出一个本领,她可以不扶任何东西,包括竖着的铁栏杆和吊着的塑料拉环,仅仅依靠两只脚跟随着地铁晃动的节奏,平衡自己的身体。这让她在地铁中有了选择的自由,哪怕再挤,她也可以找到人少一点的地方,通常那个地方都是四面不靠,没有扶手的。
地铁下来再走一段路,就到公司了,她今天还要继续完成晶通的技术分析报告。她进到办公室,刚刚坐下,便看见狄云海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安妮,早!”狄云海招呼道。乔莉本能地警惕起来,莫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狄云海知道了?但是她表面上还是笑着回了个招呼。狄云海道:“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们在石家庄的市场活动方案我做完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乔莉轻松下来:“好啊,什么时间?”
“十点半吧,我们碰个小会。”
“行。”
“我约了个小会议室,那一会儿见了。”
乔莉点点头,在石家庄做市场活动,就是为了在当地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以及把相关的技术产品介绍过去。这件事对晶通的销售是非常有帮助的,何总他们真是决心拿下晶通项目啊,光这个活动就要花不少钱呢。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手上的事情做得更好。去掉了方卫军这块心病,她的状态好了不少,立即投入了工作。
与此同时,石家庄却起了大雾,整个城市都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了。
何乘风在于志德的陪同下参观晶通电子,王贵林隆重接待,中午和晚上,省和市相关部门的领导都出席了饭局。毕竟赛思中国是中国最大的外企之一,它在这些年的时间里,积累了大量的政府关系,交际网深入社会的方方面面。何乘风的到来让王贵林与于志德都对赛思中国更加重视,或者说,对外企在国内的实力更加重视,而何乘风与地方领导的交往也让他们更直接地了解到晶通电子改制后和赛思中国合作的可能与优势。
王贵林与于志德都发现,赛思的销售总监陆帆并没有陪同在何乘风的身边,于志德觉得有些奇怪,王贵林却觉得,这恐怕是何乘风与陆帆时间紧张导致的,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完最多的事情。
“你要想打败一个人,就一定要比他快!”
王贵林想起多年以前,在一次阻击战中,团长对他说的这句话。他们就是快了两个小时,让他的部队在阵地上休息了两个小时,养精蓄锐,布置战局,以逸待劳。王贵林虽然对欧阳贵印象深刻,但是此次见何乘风,却让他另有一番感受,这不是智力与体力上的,而是制度上的。晶通一旦改制,在市场运作上,显然何乘风、汪洋这样的外企职业经理人更有经验,也更有手段,甚至更有人际关系。偌大的国企,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也拥有着巨大的机会。虽然SK和赛思中国这一段在石家庄明争暗斗,但是他暗自观察赛思的精兵强将,感觉他们做的肯定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多,王贵林感到,他们似乎要比SK快一点。
SK与赛思都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超过晶通改制的节奏,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王贵林有些无奈,晶通顺利改制才是技术改造升级顺利进行的前提。这段时间SK与赛思中国在石家庄的活动,无形中加快了晶通改制的步伐,省里的领导小组已经明确组建,改制的申请也已面临审批,他为之准备了三年的机遇,就在眼前了。
自己准备好了吗?王贵林没有把握。晶通电子准备好了吗?王贵林也没有把握。晶通电子两千七百九十三位职工准备好了吗?王贵林更没有把握。
大仗在即,不容他再做准备了!
三年的学习、摸底、总结、沟通、安排干部班子,种种所为,皆为今日。王贵林一面与众人应酬,一面控制着内心的不平静,他知道晶通和赛思、SK相比是落后很多的,这让他振奋,也让他隐隐不安。多年来,他一直稳稳地运筹帷幄,从现在到以后的这段时间,他还能做得更好吗?
这一天的觥筹交错中,何乘风爽朗的笑声和王贵林温和的笑容让一切显得那么自然与愉快,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明白一点自己,或者说,能明白一点对方。
而这一天,陆帆比任何人起得都早,他来到石家庄一家不起眼的浴室,浴室居然是营业状态,狭小的门脸显得非常寒酸与破败。陆帆打电话想让李才厚出来再谈,但是电话没有接,他只得走了进去。一个搽着红色口红的大姐问:“洗澡?”
陆帆点点头。
“十块!”
陆帆拿出皮夹,交了十块钱。
大姐把一把锁与一块木牌递给他。
陆帆拿了牌和锁走进去,里面热气腾腾,潮潮的气流让他很不舒服,而一身光鲜的西服更是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几个裹着白浴巾的男人正躺在长椅上抽烟,不禁盯着他打量起来。
陆帆还要往里走,被一个光着上身的老头拦住了:“你干什么的?”
“我找个朋友。”
“里面是大池,找朋友脱了进去!”
“我不洗澡,就找个人。”
“找谁都不行,大池子很干净的,你穿成这样,会把里面弄脏了。”
陆帆看着四面灰蒙蒙的墙壁,再看看自己一尘不染的西服,苦笑了一声,只好退到更衣柜处,打开一个空衣柜,用手拭了拭,里面还好,不是很脏,然后将西服小心地脱下叠好。他赤身裸体,连一条浴巾都没有,便去找老头要。老头随手拿过一条,递给他。陆帆摸了一下,又闻了闻,还好没什么味道。老头不高兴地道:“闻什么闻,都消过毒的!”
陆帆裹上浴巾,几个抽烟的男人一直看着他,还发出嘎嘎的笑声。
他走进了大池区,里面更看不清人了,只觉得有两三个人泡在一个池子里,他喊了一句:“李才厚!”
“陆总!”有人在他的脚边应道。陆帆连忙俯下身,原来李才厚就泡在他脚旁边,头靠在池子边上。陆帆蹲下去:“你好,我是陆帆。”
“下来说下来说,”李才厚像刀片一样的声音热情地刮道,“池子里舒服。”
陆帆迟疑了一下,没有动。
“呵呵呵,”李才厚道,“这池子早上不脏,刚换的水,到下午就不行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起早泡池子对身体有好处。”
陆帆一阵恶心,礼貌地道:“我早上洗过了,就这样说吧。”
“到底是外企高管,”李才厚嘿嘿一乐,“这种地方也只配我这种人下来泡泡。”
陆帆知道这些混江湖的人自有他们的原则,若是太生分了反而不好,他把心一横,解了浴巾,慢慢下到了池里,池水很温暖。他一面担心水的干净程度,一面也不得不觉得这实在太舒服了!
“舒服吧,”李才厚把脸凑到他面前,“这样说话才对嘛,像朋友。”
陆帆笑了笑:“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李才厚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石家庄的事情我包打听。”
“第一,我要知道晶通改制领导小组所有人的底细,不管是官方的消息,还是小道消息。”
“好。”
“第二,王贵林和于志德的事情你们要再打听清楚一点,尤其是于志德,包括他情人的事情,还有那家代理公司的背景。”
“好。”
“第三,我要知道方卫军最近的一些事情。”
“方卫军?”李才厚一愣,“他就是个墙头草,胆子很小的。”
“你留意一下。第四,我要你留心SK和瑞恩的举动。”陆帆见李才厚有些迟疑,知道他没有理解,解释道,“付国涛、薄小宁和顾海涛这三个人的名字你听过吗?”
“听过,”李才厚道,“前面两个是SK的,后面那个是瑞恩的。”
陆帆笑了笑:“留心他们三个人就成。”
“好。”
“第五,我要知道张亚平的举动,好吗?”
“好。”
陆帆将头靠在池边,李才厚道:“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过几天。”
“回北京代我向欧阳哥问声好。”
陆帆心中翻动着对欧阳贵的好奇,漫不经心地问:“你和欧总认识多长时间了?”
“十五年了。”
“哦,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牢里,”李才厚道,“他救过我的命。”
“哦?”
“我那会儿年轻,进了监狱不想活了,干活的时候留了块铁片,磨得很薄,有一天晚上切腕自杀,被他发现了,救了我一命。当时他拼死捏住我的手腕,监狱里用警车把我送到地方医院,他一路上都没松手。”
“原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李才厚听出陆帆话中的淡然,立即道:“他很厉害的,后来做了我们所有人的老大。”
“他不是个文化人吗,”陆帆笑道,“怎么当你们老大?”
“他……”李才厚还待再说,又忍住了,“有些事情他不喜欢别人提,时间长了我也忘了。”
陆帆点了点头,李才厚道:“你不是要顾海涛的消息吗,他今天中午和庆丰科技公司的人吃饭,那家公司就是于志德的二奶开的,她叫张庆,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张平,一个叫张丰,张丰还在上研究生,所以主事的就是她和大弟弟张平,姐弟俩感情不错。”
“他们约在哪儿?”
“美凯达酒店,离这儿挺远的,在东边。”
“行,那你慢慢洗,”陆帆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做的具体事情我会一一向欧总汇报的。”
“好。”李才厚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帆从池子里爬出来,用浴巾裹住身体,大约在热水里泡透了,他一点也不冷。时间紧张,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点三十分,乔莉准时走进了小会议室,狄云海已经坐在里面了。两个人打开电脑,云海把为她准备的咖啡推到她面前,乔莉一愣,笑道:“谢谢。”
“不谢,”云海微微一笑,“既然要请教你,当然要付学费了。”
“我哪敢当你的老师,”乔莉乐了,“你是经理,我是小兵,应该我请教你才对。”
云海把电脑推到乔莉面前:“这是石家庄的市场方案,你仔细看一看。”
乔莉一页一页地翻着,每翻一页,云海就坐在旁边给她讲解。赛思中国将在石家庄召开一个三百人的大会,用以推广和宣传赛思中国的软件产品,每一页PPT都写得清楚明了,而且紧扣主题。如果这个大会能在石家庄顺利举行,乔莉边看边想,那么对晶通项目的推进,是非常有好处的。想不到云海的市场方案写得如此出色,自己值得一学。云海讲解完毕,问:“怎么样?”
“棒极了!”乔莉道,“这个方案能发给我吗?我想好好学习学习。”
“学习就不用了,”云海道,“我发给你,你多提意见,我们一起把这个会议做好。”
乔莉点点头,因为咖啡没有喝完,她觉得可以再坐一坐,便端起杯子。云海合上电脑:“工作了一个上午,还真是有点累。”
“是啊,”乔莉道,“时间过起来真快。”
“中午吃什么?”云海道,“马上就十一点半了,要不一起去食堂吧,我请客。”
乔莉咯咯笑了:“食堂的饭还要你请啊,我请你吧。”
“呵呵,”云海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什么人啊,居然请美女去食堂吃饭。这样吧,楼下小上海,怎么样?”
乔莉看了他一眼,心中已有了一分提防,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难不成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狄云海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我得好好谢谢你,没有让我改这个方案,我这个人最怕改东西了,上次为了不改方案,我可是请瑞贝卡连吃了三天。”
乔莉笑了笑:“好啊,那中午就小上海见。”
云海点点头,看着乔莉收拾好电脑走了出去。云海的脸色有点复杂,接近乔莉比接近瑞贝卡困难多了。她就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狗,如果你稍有不慎,她就竖起耳朵、龇起牙,预防你靠近。云海工作也有十多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灵敏的人,这是一种什么天赋呢?想起她在邮件事件中的表现,还真是令人惊奇。不管怎么说,把晶通项目安在她的头上,真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陆帆如果是想安在一个简单的销售头上操作,那应该选择周祥,他不仅缺少判断力,还有一定的政府关系;如果想找个聪明的销售去打仗,那么琳达既有经验又有欲望;而乔莉,云海突然微笑了一下,她是一块好玉,问题是,放在这个环境里去琢磨她,是不是有点冒险呢?
他突然开始盼望中午的午餐,他很想和她聊一聊。
云海慢慢收拾好电脑,走出了会议室。他刚刚坐下来,便接到了雷小锋的电话:“杰克,我是雷,你的市场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哦,”云海道,“我刚刚完成,正要发给你,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呵呵。”
“这就好,”雷小锋道,“你虽然不直接向我report(报告),但是你也知道,目前晶通也在几个大项目当中,我是项目负责人嘛,没有办法,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认真负责,所以请你多多配合了。”
“那当然了,雷总,”云海听出雷小锋话中已然有了几分老板的味道,立即改了称呼,“现在你就是我的老板,我当然要事事配合你。”
雷小锋心中一阵舒畅:“那你马上把方案发给我,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听说SK盯我们盯得很紧,我们要加油。”
“是是,雷总,我马上就发。”云海挂上电话,把方案发了过去。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这样清楚明白的一个陷阱,雷小锋不仅没有发现,还津津有味地跳了下去,津津有味地做了起来呢?狄云海摇了摇头。他忙了一阵,一看时间刚刚好,马上就要和那只像猎犬一样的女孩去用餐了,这显然比工作有趣得多,他居然感到有几分兴奋,关上电脑拿起外套下了楼。
乔莉已经等在小上海了,公司里都传狄云海与陆帆是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的死党,狄云海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难道是陆帆昨天晚上对她的解释起了疑心,要让云海探她的话?乔莉不出声地坐着,虽然她的身旁是高高的落地窗,屋外却不见一丝阳光,只有行人匆匆地走来走去。
她突然间有一些累。
她真的有点累。
她轻轻转过头,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大门那边转了出来,两眼弯弯地眯着,未到近前,已经让人感到他浑身上下的善意与温暖。乔莉觉得心头一软,那道死死坚守的防线往后一撤,要不是桌上的手机叮叮响了起来,她差一点就丢了那条线。
“乔莉呀,是我呀,你上次那个骚扰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乔莉笑了一下,难为老同学还记得:“还行,解决完了。”
“我跟我老公说了你的情况,他说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要不要见见?”
乔莉见云海已经到了身边,脸一红道:“我这会儿有事,下午给你打电话。”
“你别有事呀,人家下午就到北京了,你别犹豫了,人家条件很好的,晚上你们一起吃个饭,我做主了!”
“这,”乔莉不知如何是好,答应道,“行啊,既然是你们的朋友,我请他吃饭。”
“不用你请,我把你的手机给他了,你下午留意电话,晚上你们自己约地方吧。”
“好,谢谢。”乔莉见云海在对面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道,“我这边来人了,不能多说了。”
“行,你加油哦。”
乔莉挂上电话,云海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乔莉道,“工作餐嘛。”
“那就来个烤麸,再来一份白斩鸡,”云海道,“这是他们的特色菜,味道很不错,”他把菜单递给乔莉,“接下来就是你点了。”
“我要一份豆腐羹,一份西芹百合,”乔莉笑道,“三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
云海和站在一旁点菜的小姐都微笑了一下,云海忽然发现,乔莉离开办公环境,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天真,有点可爱,还有一点动人。
乔莉见云海没有留意刚才的电话,松了一口气。这个突如其来的相亲弄得她心里有些不安,到底老同学介绍了一个什么人?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恋爱的愿望,但是又觉得盛情难却,她勃勃的生命力和旺盛的战斗力,使她总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抓住什么,这让她与身边的女性朋友有些不同。这个问题在多年以前就开始困扰她,女朋友们的言论和劝导,使她觉得自己不想恋爱是不对的,她应该像她们一样渴望被呵护,渴望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她不好意思对老朋友表露心迹,她觉得自己二十六岁了,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去说我不想恋爱!
“你和陆总是怎么认识的?”云海轻松地问,“他给你的第一印象不会太严肃吧?”
“挺严肃的。”乔莉想起第一次与陆帆拼车的情景,微微一笑,她想既然杰克是弗兰克的好友,不妨说出实情。于是娓娓说了怎么赶往上地,怎么遇到陆帆。云海这才有些明白,也许那天的乔莉和现在的乔莉是相似的,陆帆对她的感觉,完全是今天的感觉,要是他知道她后来会这样处理问题,恐怕就不会把晶通安在她的头上了。
菜上来了,云海细细说了这家菜与其他家相比有什么不同,乔莉很是意外,她对菜的了解其实不比云海少。云海见她喜欢这些,便顺着这些聊下去,当云海说起自己在国外留学时,因为想吃北京的羊肉片,便买了羊肉回家慢慢用刀切成一片一片,再煮开了水涮好,蘸着东方店里的中国酱油和辣油吃的时候,乔莉咯咯笑道:“看不出你这副模样,还喜欢做菜!”
“我这副模样怎么了?”云海问,“很难看吗?”
“不是啦,”乔莉道,“你一看就是北方男人,应该不喜欢下厨的。”
“我是厨房爱好者。”云海问,“你呢?”
“我也是。”
“南方菜我会的很少,不过我自创了很多菜肴,比如螃蟹烧鸡翅。”
“什么?”乔莉乐了,“螃蟹烧鸡翅?”
“对呀,”云海道,“很好的,有机会做了给你尝尝!”
“好啊,”乔莉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有个菜很特别,带鱼蒸豆腐。”
“带鱼蒸豆腐?”云海惊讶地问,“好吃吗?”
“不好吃,”乔莉扑哧笑道,“我瞎说的,不过你既然有螃蟹烧鸡翅,我总要有带鱼蒸豆腐,这样才好般配呀。”
云海轻轻一愣,假装没有在意,乔莉立即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这两道菜的般配,倒似乎指着两个人的般配,她的脸一红,立即转开了话题:“你那道菜是真的吗?”
“是真的,”云海道,“加州的海蟹和鸡翅便宜,我为了省事,就两样一起红烧,滋味不错。”
二人吃着聊着,不知不觉,云海打探出乔莉的兴趣爱好,还有家里的一些情况。他觉得乔莉孤身一人在北京,活得有滋有味,似乎没有什么艰难困苦能吓倒她。而乔莉,也渐渐与他聊得超出了同事的范畴,感觉他像个老朋友一般。
“晶通的市场活动就要在石家庄开展了,”云海不急不忙地向他的目标靠近,“你和晶通打交道的时间长,它的几个领导是什么样的?”
“目前最主要的是王贵林和于志德……”乔莉说了两个人的性格与特征,云海又问:“那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主要有方卫军。”乔莉报出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不变,心却又一点一点冷了起来。她尽量做到不动声色地盯着云海,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这个人:“方总工是晶通的技术总监,性格内向,技术方面应该非常有经验。”
云海感到她的那根神经又绷紧了,她的身体周围有无数看不清的小刺,现在都张了开来,一根一根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他不得不放松下来,尽量做到自己对方卫军毫不在意,但是很显然,他已经觉得继续不下去了。他还有几种方法去套她的话,但是,冲着她的模样,他不得不放弃了。他再次感到,把晶通安在乔莉的头上,不是明智之举,除非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狄云海现在感到,自己不是有必要和乔莉谈,而是有必要和陆帆谈一谈了。
陆帆正坐在石家庄美凯达大酒店的咖啡厅里,他吃了一份简餐,要了一杯咖啡。这里的咖啡味道差极了,他喝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任何细节都很挑剔,除了戚萌萌,戚萌萌是他命中的克星、魔星,遇到她,他就全线崩溃,土崩瓦解,再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起得早,他觉得有些困,咖啡又难以下咽,便走到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估计顾海涛的饭局也差不多了,他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
顾海涛根本没有想到陆帆会找他,语气有点意外,但是立即又调整了过来,操着标准的普通话问:“陆总,你在哪儿呢?我们兄弟也应该聚聚了。”
“我在石家庄,”陆帆报以同样的热情,“你在哪儿?”
“我在石家庄啊,”顾海涛呵呵笑道,“你在石家庄什么地方?”
“我在美凯达大酒店,这儿的咖啡太难喝了。”
“哈哈,陆总,我们约得早不如约得巧啊,”顾海涛道,“我也在美凯达。靠,这儿的咖啡比马尿都不如,你别喝了,一会儿我来找你,请你去喝点好的。”
“好!我等你!”陆帆挂上电话。看来顾海涛中午的饭局吃得很愉快,这样下午的时间就能充分利用上了。他稍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顾海涛嬉皮笑脸地站在玻璃墙外朝他招手。陆帆买了单,走了出去。顾海涛满面通红,身上一股酒气,显然没有少喝。两个人握了握手,顾海涛笑道:“陆总,想喝什么?我请客!”
“怎么,”陆帆道,“你发财了?”
“我能发什么财,”顾海涛一拍陆帆的肩膀,“您是大鱼,我是小虾米,也就混点儿你们不要的剩饭剩菜呗!”
“那你想去哪儿?”陆帆道,“我请客。”
“别价,”顾海涛道,“看不起兄弟我,”他压低了声音,“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帆知道没什么好事,道:“洗澡就免了,我早上刚洗过。”
“呵呵,那就唱歌。”顾海涛拿起手机拨了起来,“喂,那谁啊,我,昨晚刚来的,你听着啊,一会儿我带个贵宾上你们那儿去,我要最漂亮的。”
陆帆没有作声,二人出了美凯达,打了辆车,七拐八拐走了很久。陆帆担心晚饭前回不来,笑了笑道:“你想把我卖了啊?”
“马上就到,”顾海涛对准他的肩膀又是一下,“放心,我就是卖了我自己,也不敢打您的主意!”
不多时,车在一个灰扑扑的门前停住了。陆帆心想,今天自己算是搞笑了,上午去那么一个澡堂,下午来这样一个地方“唱歌”。他跟着顾海涛走进去,两个人拐弯抹角地走了约百十米,陆帆觉得眼前一亮,一个金色的大堂就在眼前了。
一个妈妈桑迎上前来,把他们带到一个房间,房间非常大。陆帆与顾海涛刚刚坐定,便有十几个小姐鱼贯而入,顾海涛挑了一个,问陆帆:“陆总,你要哪一个?”
陆帆瞄了一眼,见一个女孩眉眼还算清秀,便顺手一指,那女孩便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其他女孩又鱼贯退了出去。女孩替他倒了一杯酒,笑着问:“老板,你要唱什么歌?”
“随便,”陆帆心想如果今天下午再由着顾海涛喝酒唱歌,那什么事都谈不成了,“你挑几首邓丽君的。”
“你喜欢?”
“我喜欢听人唱歌,你要是会唱就唱来听听。”
女孩答应了,顾海涛一手搂着小姐,一手端着酒杯。陆帆抬手把他的杯子摁了下去,吩咐服务员:“给他一杯果汁。”
“陆总,把酒当歌,你怎么能让我喝果汁呢?”顾海涛笑道,“兄弟我敬你!”
“你先喝点果汁,一会儿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顾海涛道,“陆总你也不早说,有发财的事情我们就不上这儿了呀。”
陆帆笑了笑:“有发财的事情在哪儿谈都一样,重要的不是地方,是什么事情,还有,是这件事情和谁合作。”
顾海涛不言语了,他盯了陆帆一眼,放下酒杯,对身边的小姐道:“你去帮我点几首歌。”
“老板,你想唱什么?”
“随便,”顾海涛不耐烦地道,“是歌就行。”
女孩这才走了,顾海涛问:“陆总,到底有什么发财的好事儿啊,说出来让兄弟听听。”
“晶通项目大约一共七个亿,”陆帆直奔主题,将七个亿的生意抬了出来,他看着顾海涛,果然,顾海涛脸上虽没有表情,眼睛却眯得更小了,“赛思与SK正在暗暗较劲,瑞恩这几年虽然也小有规模,但想上个大台阶,肯定要盯上这块蛋糕,你是主力销售,单子安在你的头上,你估计能拿下多少?”
“陆总,”顾海涛嘿嘿一笑,“我怎么能估计得到?您也不应该这么问我。”
“呵呵,算我问错了,我们唱歌吧。”陆帆脸色一正,再也不提了。
顾海涛很惊讶,这陆帆搞什么鬼,先巴巴地送上门来,再莫名其妙这样问,然后就不开腔了。顾海涛本来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两三首歌唱下来,他便绷不住了,举着酒杯对陆帆道:“陆总,你什么话说一半留一半,太不把兄弟当人了吧?”
陆帆暗自好笑,就在中午他坐在咖啡厅的时候,便想好了怎么和顾海涛谈这个问题。他继续拉长着脸:“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提个醒,给你一个重大的情报,你却不领我的情。是啊,我是不应该这么问,一个做过销售总监的人,这么问,的确很幼稚。”
“大哥大哥,”顾海涛摸不着头脑,只得一个劲地赔小心,“您生什么气呀,得,您说,小弟洗耳恭听还不行吗?”
陆帆叹了口气:“我是瑞恩出来的,你现在是瑞恩的主力销售,兄弟兄弟,嘴上讲的是官面话,从根本上说,我们真的要算一家人,我现在是看着你使劲替你着急。本来嘛,这事儿也轮不着我问,轮不着我管,不过现在有了新情况,不是我卖个老前辈的姿态,海涛,我是真的能帮得上你,这才来找你。”陆帆说得十分动情,“不瞒你说,我中午在美凯达看见你和几个人进去,我想着你要吃饭,没准是陪客户,便不敢打扰你,一直坐在咖啡厅里等你,估摸着你吃完了饭才给你打的电话。在咖啡厅的时候我还在想,我这是何苦呢,可是我想来想去,我是真心希望瑞恩的销售能做得比任何公司都好,也许,这就是人吧。”
顾海涛不出声地听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表现出感动,陆帆到底搞什么鬼?他们现在摆明了是竞争对手,却跑来说这样一番话,陆帆也知道他必定疑惑,这没关系,就凭顾海涛在石家庄费的这些心思,他不可能对利益不动心。陆帆接着道:“晶通这笔生意,我们只打算做五个亿,另外两个亿,里面一大部分是售后开发服务,我们打算分出去。”
“什么?!”顾海涛先是一惊,既而一喜,接着又疑惑起来,“赛思的人头贵,售后服务的成本高得离谱,分出来包到外面是不新鲜,不过那也要等拿下项目来扒层皮再包出去啊。怎么,你们吃不下?”
“吃得下,”陆帆用手捏了捏,做出数钞票的模样,“但是我说它吃不下,它也就可能吃不下。”
顾海涛释然了,难怪他巴巴地找了来,原来是想从七个亿里分出一部分好处,两个亿啊,这可不是小数目,何况还有三年的后续服务。凭瑞恩的实力,想一举拿下晶通,除非有奇迹,就算他抱紧了于志德的大腿,凭赛思和SK的政府关系,肯定会让晶通吐出大部分业务。何况于志德想当上晶通以后的一把手,还想借助赛思与SK的背景,瑞恩肯定是没戏,但是凭销售部门的努力,也能分点残羹。要是这姓陆的想从中倒把手,可比自己辛辛苦苦地在这儿搞关系强多了,两个亿的肥肉暂且不说,就是日后这三年,他也吃饱了喝足了,不用费太多心思。
天上不会掉馅饼,顾海涛还是没有开口,这件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处,陆帆为什么找上了他?陆帆瞟了他一眼,道:“要是别的公司,我还真不敢,可巧我是从瑞恩出来的,瑞恩部分产品又合适,这一来有些事就好操作了,二来也不会惹闲话,但是这事儿成与不成,还得看你们的意思,要是你们不愿意,我也可以考虑其他公司。”
“我们有什么不愿意的,”顾海涛笑道,“不过,这事儿也太好了。”
“也有不好的,你想不想听?”
“您赶紧说吧,急得我!”顾海涛忙给陆帆倒酒,倒的时候,他的手一抖,酒洒了几滴。
陆帆在心中冷笑一声,道:“这事儿不能白给你,你心里有数。”
“行,”顾海涛一拍大腿,“您开个价?”
“我要四六分,”陆帆道,“我四,瑞恩六。”
“陆总,你也太黑了,两个亿讲起来很大,实际利润能有多少?您这样我怎么和上面交代?”
“你一定有办法的,”陆帆面无表情地道,“我们联手,瑞恩的利润你想办法去谈,至于好处,我的四里面再单独分一份给你,怎么样?”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顾海涛叫了起来,由于一个小姐已经开始唱歌,他这一声在卡拉OK的包间里显得十分微小,他握住陆帆的手,“陆总,不不,是老大,谢谢你记着兄弟!”
陆帆端起酒杯:“我们一起发财!”
顾海涛一仰脖子,把酒全倒进了嘴里,他意犹未尽地叫道:“再拿十个炸弹进来!”
陆帆研究着他的表情,猜度着这件事他是完全信以为真了,有这么好的利益在前,不由他不上钩。以SK的销售作风,应该不会把瑞恩的小销售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他等于少了个对手,多了双眼睛和耳朵。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周祥送进SK。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反复观察着顾海涛的神情,直到确定他已经落入圈套之后,陆帆这才松了口气。他点的小姐正在唱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她的声音虽然一般,唱得却很甜,陆帆对她微笑了一下,她立即回了一个甜到极致的微笑。
这时,陆帆感到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云海,便又关上了。直到傍晚,他才和醉醺醺的顾海涛走出卡拉OK。他把顾海涛送上一辆车,自己坐进一辆车,这才拿出手机给云海回了过去:“杰克,你和安妮谈得怎么样?”
“呵呵,”手机那头传来狄云海的苦笑,“她是滴水不漏。”
陆帆皱起了眉:“你怎么看?”
“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方卫军,而是安妮本身的问题。”
“怎么讲?”
“她聪明,有才能,也有野心,但是她缺少经验,这让她很危险,”云海慎重地道,“我建议你回来找她谈一谈,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带她,尤其是团队合作的事情。”
“也许我不应该把晶通安在她的头上,”陆帆道,“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会找她好好沟通的。”
“怎么说呢,”云海笑道,“不谈工作的时候她很可爱,谈了工作就不一样了,你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下属。”
陆帆心中一动,他还是第一次听云海这样评价一个女孩,不由问道:“她很可爱吗?”
“哦,”云海道,“至少有时候是的。”
陆帆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拼车买报纸,还有在三亚当众唱歌的模样,心里不觉一暖。他还要再赶一个地方,这样工作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北极冰山里最坚硬、最寒冷的一块,此时却像照进了一丝阳光。云海见他不说话,道:“喂,弗兰克,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帆道,“我太累了,今天谈了两场,晚上还有一场。”
“你辛苦了,”云海道,“等你回来我请你吃上海菜。”
“你什么时候吃起上海菜了?”陆帆笑道,“你这个地道的北方佬!”
“上海菜有上海菜的味道,”云海道,“我一样也喜欢吃。”
陆帆估计他中午和乔莉吃的就是上海菜,微微一笑挂断了电话,此时虽然是傍晚,但是因为道路偏僻,路上几乎没有人,司机飞快地朝前开着,他慢慢地又皱起了眉头。云海说得没有错,比方卫军事件更严重的,是乔莉自身的问题,他必须找她好好谈一次。
就在陆帆准备打今天的第三场战役的时候,乔莉正在准备下班,她的手机已经收到了两条短信,都是上海同学介绍的那个男人。乔莉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约会感到别扭,但是,她又不能不赴约。她问那个男人住在哪儿,那人说在国际饭店,乔莉短信说那就在那附近吃饭吧。男人回了短信,说自己很忙,能不能到七点三十分再开始吃晚饭。乔莉说行。他又短信问:国际饭店附近有没有什么北京特色的,能够体现北京风情的?乔莉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儿离秀水街比较近,那后面有几家饭店不错。她回了短信,那人又说有没有档次高一点的。这样短信来短信去,乔莉趴在手机的小屏幕上,写个没完没了,恨得她直咬牙。终于,二十多条短信过后,那人选定了日坛公园里的小王府,又短信叮嘱乔莉先去占位,不要到时候去了没有位子。乔莉心想自己真是服了他了,就当给同学面子吧。于是赶紧下了班,挤着地铁到了永安里,然后赶到小王府,由于不是周末,人不是很满,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叮叮,短信来了,乔莉打开一看,那人问她到了没有,她回到了,那人又问你开始点菜了吗,如果你现在开始点,那么我来了之后就不用等了,这样节约时间。乔莉心想自己一个人怎么点呢,还得回个短信问问:您喜欢吃什么?
这下热闹了,这位未见面的哥们儿发了N条短信,第一条说:我比较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肉。乔莉便依言点了松鼠鳜鱼。谁知道立即又接了第二条短信:我虽然喜欢吃鱼,却不喜欢吃甜食,千万不要点松鼠鳜鱼。乔莉只得让服务生取消了,换了一个香煎银鳕鱼。结果第三条短信来了:我尤其不喜欢吃海鱼,请点河鱼并不要放糖。
年轻的小服务生见乔莉忙得不亦乐乎,体贴地道:“小姐,要不这样吧,您等这位朋友到了再点,这样比较能符合他的口味。”
乔莉点点头,第四条短信到了:请不要因为麻烦取消点菜,鱼用红烧,再点一个豆腐,最好用虾米放在一起清蒸。
乔莉干脆把手机举起来,给服务生看,服务生扑哧乐了:“小姐,这是您什么朋友?”
“这个人可不能得罪,”乔莉灵机一动,笑道,“我欠了他好多钱,所以今天要请他吃饭。”
服务生觉得她在开玩笑:“哈哈,那是不能得罪,这也得罪不起,行,我给记下来,交代给厨房,您还想吃点什么?”
我?乔莉这才想起来,自己吃点什么呢?她胡乱点了两个菜,服务生走了,她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正准备找本杂志翻一翻,短信叮叮又来了,她打开一看:如果你点自己喜欢的菜,请不要超过两个。
乔莉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人还真有了点好奇心,自己今天一定要见见,这是何方高人。就这样等到八点钟,一个男人款款走了过来。
乔莉觉得真的得用“款款”两个字形容他,天气虽然寒冷,却没有冷到那个份上,他身穿咖啡色呢子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同色真丝围巾,手上戴着一双奶咖色的真皮手套,提着一只深咖色真皮电脑公文包。见到乔莉,他微微一点头,随后小心地把这身行头脱下,里面穿着灰色双排扣西服,西服里是一件咖啡色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衬衫,浑身上下,穿得几乎无可挑剔。他缓缓落座,左手手腕露出一只精美的劳力士手表。
乔莉心想,这模样要是去个普通点的地方坐都坐不下来呀,是要找个好地方。他落座后却不与乔莉打招呼,而是环顾四周,眉头微微一皱,道:“你为什么不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呢,这样风景比较好看一些。”
“我来的时候没有位子了,”乔莉礼貌地道,“如果喜欢可以换过去。”
“不必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取出一张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一边仔细打量桌上的菜,“怎么,你就给自己点了两个家常菜?”
乔莉点点头,他失望地嗯了一声,这才把目光落到乔莉的脸上。
乔莉心想,这下你总得自报家门了吧,我忙了一个晚上,也得知道您老人家尊姓大名啊。谁料他看着看着,眉头又是一皱:“你的头发好像要打理了,平常你喜欢去哪家发廊?”
“哦,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乔莉反问道。
他随口报出北京几家高级发型设计的地方,乔莉便问他哪些地方买衣服比较好,他更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乔莉居然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乔莉心想,你就算不是我的客户,我也不能这样吃饭啊。她笑了笑道:“你这么喜欢时尚,看来是做时尚行业的了?”
“时尚,”男人低头沉思了几秒,“这个词看你怎么理解了。”乔莉看他又要发表意见,抢先一步道:“对了,你姓什么?”
“啊?!”他惊讶地道,“艾丽丝没有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吗?”
“没有。”
“哦,对,”他更惊讶地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阿士利,你呢?”
“我叫安妮。”
“安妮这个名字好普通哦,”他慢慢地放下筷子,道,“不过和你挺般配。”
乔莉一笑,心想,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忽然她想起来,这个阿士利是《乱世佳人》里那个让郝思嘉魂牵梦萦了多年的人,这人起这个英文名,倒也真是很自负啊。
乔莉意兴阑珊,阿士利先生倒是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品牌服务的优点与特色,讲到高兴处,他看了一眼乔莉的衬衫:“安妮,你平常都在哪儿买衣服?”
“没哪儿,”乔莉道,“北京的一些商场。”
阿士利眉头微紧:“我听艾丽丝说,你在赛思中国工作,那可是中国最好的外企,你不应该在北京买衣服,应该去香港,或者去日本,你这件衣服不会超过五百块,对吗?”
乔莉笑了笑:“你猜得很对,差不多三百块吧。”
阿士利又把眼光落在旁边的包上,乔莉忙道:“这包也就几百块钱,不是什么名牌。”
“唉,”阿士利道:“我一向觉得一个人穿什么衣服,就代表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太缺少形象观念了,你需要包装。”
乔莉懒懒地道:“我一向不观衣识人,一个人怎么对待别人,才是我看人的标准。”
阿士利微微一惊:“想不到你还挺有深度。”
乔莉不想再回答,礼貌地笑了笑。阿士利抬手看了看时间,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把双手放在桌前,轻轻握好。乔莉见他一副要正式发言的模样,不觉有些奇怪。阿士利道:“你是我见过的女孩里面,最朴素的一个,而且你的脾气也特别好,一点也不要强,这是我非常喜欢的。”
乔莉这才想起,今天晚上是一顿相亲饭,她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一本正经地听阿士利先生做总结:“首先,我让你点菜你就点了,而且点得我很满意。不过,看得出你这个女孩子在生活方面不太讲品质,比如你给自己点的菜实在太普通了,这让我觉得你的性格比较柔弱,比较容易受男性的控制。一个不懂得追求个性、追求品位的女孩,在某些方面来说,对男人就会缺少吸引力。”
第一次听见有人评价自己“柔弱”,乔莉倍感新鲜,她索性装出很认真的模样,听阿士利讲下去:“一个女孩子嘛,要会作,会打扮,会花钱,这才会让男人觉得刺激,有追求她的欲望。不知道其他男人怎么想,不过我这个人对女朋友的要求就是这样的,所以呢,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但是,你真的性格很好,很温和,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有机会我们可以这样出来吃吃饭,聊聊天。”
乔莉乐了,这实在很滑稽,她点了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
“那么,”阿士利先生掏出钱包,“今天是我买单,还是……?”
乔莉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道:“那我们AA吧。”
阿士利道:“那多不好意思,”他挥手叫过服务员,“帮我们算一下这顿饭多少钱。”
刚才给乔莉点菜的小服务生跑了过来,他盯着阿士利打量了两眼,阿士利道:“算钱呀。”小服务生拿起单子要走,阿士利制止了他:“你就在这里算,我们好AA。”
乔莉有点看不下去,拿出自己的卡:“不用算了,去买单吧。”
小服务生看了乔莉一眼,接过卡:“有密码吗?”
乔莉摇摇头,阿士利先生道:“那买回来我把钱给你,看看多少钱。”
“这样吧,”乔莉道,“今天算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改天有机会你再请我。”
“这多不合适,”阿士利的眼神里流出警惕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时间啊。”
乔莉明白了,原来人家怕自己“缠”着吃第二顿饭。她呵呵一笑,等服务生把单子送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递给阿士利:“一共二百三十四块五毛五,你看一看。”
阿士利先生看了看,从钱夹里掏出平平整整的一百元一张,五元三张,一元两张,然后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零钱包,从里面掏出两个一角的硬币,把它们递给乔莉后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没有五分的。”
乔莉忽然想起前几天去银行取钱的时候,银行给的利息里面有一枚五分的硬币,当时她觉得好玩,就放在了小夹层里,想到这儿,她道:“我有五分的。”
阿士利一愣,连忙从小包里又取出一枚一角硬币,递给乔莉,乔莉一本正经地打开包,从夹层里取出五分钱,找给了他。
两个人都觉得如释重负,阿士利先生似乎觉得有必要给乔莉一些忠告,以安慰她没有被自己看上而难过的心,想了一想补充道:“安妮,我觉得你有必要学习学习艾丽丝(方敏),她其实没有你漂亮,真的,从长相来说,她不算美女,可是她会打扮,热爱生活,每天不是飞到日本购物,就是在家里举办各种party,而且她很懂得作的分寸,所以,她不需要出门辛苦地工作,只需要牢牢抓住一个会工作的男人,就可以过得很舒服。”
乔莉微微一笑,似乎说给阿士利听,又似乎说给自己听:“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你说什么?”阿士利一愣。
乔莉道:“阿士利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看我们就散了吧。”
“好吧。”阿士利严肃起来,一件一件穿好衣服、系好围巾,然后很绅士地帮乔莉穿大衣、开门,直到乔莉坐进了出租车,这才离去。乔莉暗想,这西方的绅士风度如何到了东方就成了形式主义呢?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生活,那么她宁愿在工作中孤独度日。她望着出租车外繁华的城市灯火,她不知道是这位阿士利先生在物质世界中迷失了自己,还是自己活得太古怪。她有一些淡淡的忧伤,还有一丝轻松。
此时陆帆和张亚平等人坐在一家酒吧里,酒吧装修得一般,张亚平已经喝了不少酒,陆帆也有了几分醉意。一个瘦小的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不停地给他们倒酒,陆帆呵呵一笑,指着他道:“张总,你这个助手真是不错啊。”
“李忠,陆总夸你了,还不赶紧敬一杯。”
李忠忙端起酒杯,欲敬陆帆,陆帆手一挡:“我已经喝了不少了,你帮我代一杯吧。”
李忠看了看张亚平,张亚平使了个眼色,李忠一仰脖子,便把酒干了。陆帆道:“好酒量,可惜我手下的人都不如他,真是没有办法啊。”
“哎呀,陆总,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李忠道,“有你这句话,我再干三杯!”话说完,他连倒了三杯酒,全部干掉。
“好小子,”陆帆道,“真是不错。”
“陆总,你放心,”李忠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编外成员,就是你的编外部下,你只要说一句,我一定比服从张总还服从你,你说东我就打东,你说西我就打西,绝无半点差错。”
陆帆哈哈大笑,一把拽过张亚平:“你这个老狐狸,平白地给我一个人使,有什么居心?”
“我有什么居心,”张亚平笑道,“你陆总能抬举抬举我们,我们就饿不死了呗,这年头,就是混碗饭吃。”
“唉,”陆帆长叹一声,“你手下有的是得力爱将,我比不了呀。”
“呵呵,”张亚平道,“你那个小姑娘不是挺好吗?”
“她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陆帆道,“关键还不是她,有些人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势力,不服管不听话。张总,你说像你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靠裙带关系吃过饭?我们都是靠的自己,要不是看在你们石家庄某些领导的分上,我立即开了他。”
张亚平没有说话,李忠小心地道:“您是说周祥?”
张亚平盯了李忠一眼,李忠不开腔了。陆帆道:“不是他还有谁,不过没关系,我早晚把他踢出去,凭他想留在赛思中国,那是做梦!”
“陆总,酒喝多了咱们讲酒话,”张亚平道,“周祥会不服你?”
“你不知道,就为了没有把晶通安在他的头上,他跟我闹得没完没了,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较着劲呢。”
“你干什么不给他,他在石家庄又有关系。”
“给他?他现在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再给了他,他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哦,”张亚平笑,“也对也对,这种人就要杀他的锐气!”
“我杀了就杀了,”陆帆道,“他不就是靠着姐姐才有今天吗?这种人没有用的,无所谓。”
张亚平给李忠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向陆帆敬起酒来。陆帆微眯双眼,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进肚里,今天喝的真是不少,他佯装出醉得不行的模样,提出回宾馆休息。张亚平让李忠送他,李忠真像一个侍从一样,小心地扶着他出了酒吧,把他送到宾馆房间,扶他上了床,帮他脱了鞋,烧了一壶开水,兑了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放在床头,轻声道:“陆总,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陆帆嗯了一声,听着李忠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他缓缓睁开眼,从床头取出一支烟点上。张亚平肯定会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付国涛,以此在SK那儿套点好处。这个老牌代理商现在还不知站在哪个队伍里好,只好两边讨好、两边下套儿,他不声不响地塞了个小间谍在自己身边,这样也好,大家彼此利用时都有了耳朵与嘴巴,省了传递的力气。陆帆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这一天过得比一年还漫长,又比一个闪电还要迅速。SK那边怎么动作,就看何乘风的了,到底他在SK内部策反了什么样的一个人?陆帆勉强微笑了一下,跟着一个才干非凡的老板,既刺激又辛苦,还有一点骄傲,不过,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或者能稍微慢一点?陆帆觉得自己像根被无限拉长的皮筋,虽然他觉得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是皮筋两端却好像被无形的东西命令着,不断地将他拉长、绷紧,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拉上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温暖让他困倦,不出五分钟,他就睡着了。
这时的何乘风正在周祥的陪同下回到宾馆,两个人有说有笑。到了房间门口,何乘风道:“这两天总是拉着你,也没有让你回家陪陪姐姐,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回家看看。”
“没事儿,何总,这是工作嘛。”
何乘风看着他:“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你要注意对弗兰克的态度,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老板,你们一个是我的总监,一个是我的爱将,你们关系不好,不是让我为难嘛。”
“何总,”周祥道,“是不是陆帆跟你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何乘风笑道,“还不是夸你年轻有为,有时候啊,人有才也要收着点,不然老板心里会不舒服。”他轻轻拍拍周祥,像父亲对儿子那样道,“你的才华我知道,就可以了,对老板,要言听计从,明白吗?”
周祥咬了咬牙,道:“我明白了。”
“行了,”何乘风道,“我也到地方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我们还有工作,你还要陪着我去省委转转。”
“何总,”周祥道,“弗兰克怎么不陪你?”
“他闹情绪……”何乘风一开口又赶紧闭了嘴,“没事儿没事儿,有你陪我不是更好吗?”
“他是看不惯我在石家庄有关系吧,”周祥愤愤不平地道,“何总,有件事情我早就想说了,晶通这个case为什么不安在我头上,不就是他陆帆不服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和他以前也不认识,也没有得罪过他,他干吗处处和我过不去?”
“嘘——”何乘风连连摆手,“别大声,这就是职场。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好好地听他的话,他毕竟是个总监,公司还有很多地方要借助他,他要是真的和你过不去,我再怎么维护你,你也终究会受气。中国人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何总,要不是给你面子,我早就不干了!”周祥又委屈又愤怒,“他有什么本事,自己开公司开不下去了跑到赛思来,他还真把自己当精英啊!”
“我知道,”何乘风道,“你放心,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替你留意,我会维护你的。”周祥还要再说,何乘风打了个哈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陪我去省委转转,散散心。”
周祥只得告辞而去。何乘风回到房间,拨通了陆帆的手机,陆帆从睡梦中惊醒,接听了电话:“嗨,老板!”
何乘风听他的嗓音嘶哑,道:“你睡了?”
“没有,”陆帆咳了一声,“今天要见的人我都见了,上午我见了李才厚,安排他留意晶通以及SK、瑞恩和代理商相关人的行动。下午我见了顾海涛,他对我们要分出去两个亿的事情完全相信了,以后联手不是问题。晚上我见了张亚平,把和周祥不和的消息透露给他,他给我派了个小跟班,叫李忠,这以后大家都方便了。”
何乘风听到最后那句“都方便了”,呵呵一笑:“我告诉周祥你不喜欢他,他很不高兴,等回了北京我安排SK的人与他见面。云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我正在看邮件,”何乘风道,“雷小锋已经把云海做的市场方案发给我了,看来这位新的大项目总监很卖力啊。”
“这次市场活动花费很大,”陆帆道,“市场部和施蒂夫肯定好多意见。”
“呵呵,”何乘风道:“你记住,具体要办的事情让云海和下面人协调,上面的关系尽量让雷小锋去。他这个人好大喜功,一定和施蒂夫搞不好,你明白吗?”
“明白。”
“晶通改制近在眼前了,你要让乔莉保持和王贵林的联系,于志德那边你也不能放松,SK虽然在石家庄搞了很多市场活动,但是他们的重点还是政府关系,等周祥进了SK,我们要想点办法了。”
“您是说,”陆帆想了想道,“要打草惊蛇?”
“是投石问路,”何乘风道,“只要周祥进了SK,我们的团队就齐全了,到时候就可以正式启动。”
陆帆此时睡意全无,何乘风的运筹帷幄就像即将融化的冰山,终于要露出水面了。
此时没有睡的还有乔莉,她正在网上的品牌商城闲逛,自己真的这么不修边幅,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她一想起今天的晚饭,就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点犹豫,是不是自己的形象出了什么问题?以前也没有听人说起呀。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乔莉忽然想起上大学前,母亲给她买的一条粉红色真丝连衣裙,那裙子的款式并不适合她,有点土气还有点小家子气,领口系着两条大飘带,为此她和母亲闹了别扭,怎么也不肯穿,那时候的自己多么任性多么要强啊。乔莉一阵心软,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那条裙子自始至终她连试都没有试一下,母亲该有多伤心啊!她一定跑了许多地方,才给自己买了那条裙子,还是真丝的面料,一定不便宜;还有自己大学毕业后,毅然留在了北京,根本没有想过在杭州的父母也许很盼望自己回到那座优雅清丽的城市;父亲的身体一向不好,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忙,也很少问候他,虽说一年回去两三次,但回去了也是父母照顾自己多,自己照顾父母少……乔莉被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抓住了,她觉得心很沉也很痛,久久不能摆脱。
如果能打下晶通,她要给父母买最好的东西,什么LV皮包、阿玛尼时装,都不如给父母的礼物能让她愉快。她关上品牌店的网站,如果真要让人笑话,就让人笑话吧,背不背LV的包都无所谓,她一定要让父母活得高兴,让自己活得有价值。她关上电脑,看了一眼时间,明天到公司只要有空,她就立即给爸爸打电话,她实在很想念他们!
第二天,乔莉到了公司楼下,刚进电梯,便看见瑞贝卡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站在一起。这位女士身穿红色大衣,浓浓的眼影下眼皮微肿,五官十分端正,颇有几分姿色。乔莉想起公司发的那封介绍新市场总监的邮件,上面说这位总监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在香港从事市场工作多年,中文名叫陈璐,英文名叫薇薇安,乔莉估计就是她了。她对瑞贝卡点点头:“瑞贝卡。”瑞贝卡笑了笑,却不介绍,乔莉又对那位女士笑道,“您就是陈总吧?我是安妮。”
“安妮,”陈璐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久闻大名呀,你还是别叫我陈总了,就叫我薇薇安吧。”
“哦,好的,怎么样,适合北京的天气吗?”
“北京的天气,哦,上帝,”薇薇安道,“实在是太干燥了,我第一次来大陆,真是觉得不能想象。”她盯着乔莉的脸看了看,“你的皮肤不错呀,怎么保养的?”
“多喝水,”乔莉笑道,“多补水,别的就不知道了。”
电梯到了,乔莉与薇薇安和瑞贝卡分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云海走了过来:“早啊,安妮。”
“早。”
“市场活动的修改版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你查收一下。”
“好啊。”
“我们的新市场总监已经开始工作了,她叫薇薇安,有空你可以认识一下。”
“我们刚刚碰到。”
“哦,”云海道,“我听说她很喜欢北京的特色食物,有空可以告诉告诉她。”
乔莉看了云海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云海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乔莉见四下无人,拿起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老乔,老乔的心情听上去非常好:“我的大忙人女儿,你终于有空了!”
乔莉心中一酸,知道父亲这一段没少等自己的电话:“爸,你和妈想我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嘛。”
“我们怕你工作忙,”老乔道,“我和你妈能有什么事儿呀,无非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聊聊家常。”
“你身体好吗?”
“好多了,你妈给我弄了个什么颈椎治疗仪,用起来挺舒服的。”
“那东西能行吗?”
“挺好的,你放心吧,你爸爸不会乱用医药产品的。”老乔关心地道,“你这段工作怎么样?你们的那个项目有什么新进展吗?”
“还是老样子,那边在改制,还没有完全定案呢。”
“改制是个大工程,各省的要求和各个企业的特点都不一样,你要把情况了解清楚,多听领导的意见,不能要强任性,知道吗?”
“知道了。”乔莉没有嫌父亲唠叨,相反,她觉得听父亲的唠叨十分幸福,“爸,你说我看起来漂亮吗?”
“怎么,”老乔笑了,“有人在追求我女儿?”
“没有,”乔莉道,“我同学方敏,你记得吧?那个长得瘦瘦的,眼睛大大的。”
“记得记得,那个小囡,怎么了?”
“她现在在上海,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那男的和我见了一面,说我太朴素,说我不修边幅,人家才没有追求我呢,人家根本没有看上你女儿。”
老乔哈哈大笑,然后斩钉截铁地道:“我女儿很漂亮,不需要那些东西打扮,但是要注意仪表,总理说外交无小事,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要得体,能符合场合就可以了。”
“也就你说我漂亮,”乔莉笑道,“妈妈老说我不够淑女。”
“你妈妈的眼光不准,”老乔道,“我女儿是真正的淑女,而且独立自强,将来谁娶到了,是谁的福气。”
听父亲这样夸奖自己,乔莉信心大增,乐呵呵地道:“爸,你这样夸我,也不怕人笑话。”
“小囡呀,”老乔道,“你的条件挺好的,如果有合意的男生,可以谈一个,谈恋爱也是一门学问,不能光说不练,也要深入学习。”
乔莉差点乐出声来,压低声音道:“爸爸,这话谁教你的呀,你和我妈谈恋爱的时候也深入学习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乔打了个哈哈,“你赶紧上班吧,有事就打电话回家。”
“问妈好啊。对了,她人呢?”
“出去跳舞了,”老乔笑道,“你妈现在是我们小区的一朵金花呢。”
乔莉安心了,父母过得都不错,这让她的内心少了些许歉疚。她挂上电话,瞧见云海站在不远处,哎呀,她的脸一红,刚才电话的内容没有被他听到吧?幸好云海正在和谁说话,说了几句就走开了。乔莉吐了吐舌头,再过一天就是周末了,她打开电脑,晶通的方案也快改完了,一切看起来都顺利,不过周末要和刘明达去看戏剧,她想了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给自己好好地放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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