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晌午那会儿,阿九在勤政殿饮的那壶烈酒,被悄无声息地掺进了十香迷魂散。
阿九之所以神思恍惚,如梦似幻,是药性使然,并非酒性。
那向隅而泣的女子,头戴汉白玉簪,身着白衣,声音温柔,让此时处于孤独境地的阿九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生母昭烈太后。以昭烈太后之口,为乔香儿说话,事半功倍。
乔香儿与阿九,到底是母子一场,二十多年的情分,乔香儿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养子的。
她虽身在皇陵,却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宫中的动静。
她不急着出皇陵。
她知道,平白地央告阿九,只会引起阿九的厌恶。若让朝中的臣子上奏求情,更加会适得其反,加深阿九的忌惮。
所以,她耐心地等。
等着恰当的时机。
七夕宫变,血流成河,死的宫人内侍不计其数。整个宫廷笼罩在一片惨淡、萧疏之中。一向为阿九所倚的宰执与将军,俱亡。目光锐利的乔香儿,嗅到了机会。
皇陵走水,烧了她所居的内室,釜底抽薪。
酒中下药,以旧宫人假扮昭烈太后,勾起阿九恻隐之心。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没有丝毫破绽。
除此,她还安排了一颗重要的棋子:苍梧郡的白云霄。
这要得益于乔香儿对乌兰的防备。
皇陵一役,乔香儿和乌兰的命运各自走向了两端。乌兰成了皇后,乔香儿被软禁皇陵。
乔香儿越发觉察,孟氏伶人,不简单。她命自己的眼线,暗中盯着孟氏。她出宫、送别刘恪、嘱刘恪寻人,都被乔香儿所知晓。
只不过,乔香儿以为,孟氏寻找白云霄的原因,是因为白云霄是白若梨的父亲。孟氏想以白云霄,防患白若梨对自己的威胁,加大争宠的资本。
宫中关于“一顶花轿纳臣妻”的流言,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
乔香儿也清楚,这些年,阿九对白若梨的痴恋。
所以,她将计就计,安排了一个人,出现在刘恪面前。
光是白家的五寸银针,寻来就费了颇大的功夫。
那中年男子,在集市上卖糖人。有地痞欺凌妇孺,中年男子袖中的银针飞出,地痞避之不迭。一番闹腾,引起了刘恪的注意。他上前向中年男子搭话,中年男子冷冷淡淡。刘恪越发好奇,接连跟了中年男子三日。两人渐有攀谈。中年男子惜字如金,只说自己姓白,故乡在北,流落至此,别的极少透露。刘恪越发笃定了此人就是白云霄,往临安城中发去飞鸽传书。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人为。
到刘恪八分强硬两分哄劝,将中年男子带往临安时,临安正下着一场廿年罕见的大雨。
好似天上的银河泛滥。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乌兰接到刘恪抵达的消息,嘱孟昭云备好马车,她同白若梨一道出宫。
方砚山出殡后,方府空荡荡的。
乌兰扶着白若梨,一步步踏进后院。
后院里,依稀还残存着纸钱焚烧过的气味。
阶前的合欢,寂寥地开着。
方砚山用来喝茶的盏,缺了个口,还摆放在檐下的小圆桌上。
好似他不过是又出征去了。
一阵疾风刮过,合欢掉落在地,混入雨水中。
白若梨抚着那缺了口的盏,将披风的领口紧了紧。中元节过后,一日比一日凉了。或许是,没有他的人间,一日比一日凉了。
合欢叶堕梧桐秋,鸳鸯背飞水分流。少年使我忽相弃,雌号雄鸣夜悠悠。
乌兰依偎着白若梨,将面孔轻轻贴在白若梨的脸庞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
乌兰抬头,看到刘恪身后,站着一个一身白衣、清瘦的中年男子。
白若梨亦看到他了。
雨下得沉重。
雨帘粗而密。
她们就这样看着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的眼神,从躲避,到愧疚,到渴望,再到慌乱。他转身,狼狈地想要离去。刘恪紧紧地拽住他。
白若梨一步步上前。
中年男子回头,口中忽地喷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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