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陆续有盐商被抓捕归案,后果都是斩首示众,搞得扬州城内的大小盐商人心惶惶,老百姓也被传闻潜移默化影响,知晓吃质量不过关的私盐,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而扬州的官员,也有不少被牵涉其中,其中盐运司的就占了好些个,来扬州之前,皇上给温彦宸下了一道密旨,将此案的决策权交由温彦宸,与私盐有关的官员,一经发现即可削除官职,然后按照罪名的轻重论处。
那些沾了私盐却又未被发现的官员也慌乱不已,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入狱的,一个个都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贾府。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扬州十一月的天气,比京城还要暖和一些,但是贾员外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袄,他这一个月来清减了不少,也苍老了几岁,都是因私盐一事吓得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发愁的缘故,每当他有所缓和的时候,又有官员入狱,或者盐商被斩首示众。
前些天,贾员外还因亲眼目睹盐商被斩首示众,当晚就吓病了,发起高热,恶梦连连,现在还没好全,需注意保暖,好生休养,贾青峰也是个孝子,这些天都是他忙上忙下的。
贾员外看到儿子来看自己,忙询问外面的情况:“青峰,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贾青峰神色凝重,看了眼还没病愈的父亲,欲言又止,直到被瞪了一眼才说实话,道:“爹,儿子方才回来,看到孙知府抓了一个盐商,而且还是与我们家交好的田伯父。”
闻言,贾员外瞳孔骤然紧缩,急声问:“你说什么?你田伯父也遭了殃?”
这倒不是因为贾员外有多紧张好友被官府抓捕,而是因为前些天他亲眼目睹斩首示众的那个盐商是与他们家来往密切的,现在这个田员外也是与他们贾家来往密切的,除了这两个,还有三个遭殃的都是与他们家关系极好的,这就让他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贾青峰轻轻点头:“儿子回来的时候亲眼所见。”
事已至此,他们再做什么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贾员外轻叹一声,叮嘱道:“青峰,你多注意一下我们的人,关键时刻,可别让叛徒祸害了我们家。”
贾青峰心头一紧,问:“爹,是不是连我们贾家也有危险?”
贾员外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际情况跟他说:“青峰,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贾家只有三成把握能逃过此劫。”
三成?!
贾青峰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贾员外,也开始慌乱起来,忙问:“爹,没人会不喜欢银子,赵运使就特别爱银子,你说这温大人会不会也爱银子?只要咱们给的银子足以打动他,他会不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青峰,你糊涂啊。”
贾员外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从小爹就教育你,一定要遇事冷静,不能慌,一慌就会坏了大事。温家自陈国建朝以来,世代在朝为官,经历起起落落仍旧屹立不倒,底蕴深厚,妻子寿阳郡主出身名门望族,还是皇亲国戚,又岂会缺银子?”
贾青峰听后一愣,是他不够冷静,思虑不周了,难道他们贾家就什么都不做任人宰割不成?
“我们家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藏好那些细枝末节的事。”贾员外说罢,思忖片刻,又接着道,“青峰,钊儿的外祖母想念他了,你让你媳妇带着钊儿去金陵看看他外祖母。”
贾青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问道:“爹,岳母并没有来信说想念他啊。”
贾员外感觉儿子脑子真的不灵光,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竟还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言辞更为直白:“我们贾家子嗣不丰,钊儿是你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如果我们家有个什么事,他不在扬州,也可以逃过一劫。”
他十分明白,贾家是整个扬州城里贩卖私盐最严重的,若是不严重的倒不至于祸及幼儿,可他们家不一样,估计会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贾青峰听后一愣。
过了片刻,贾员外又叮嘱道:“为了安全起见,你写一封休书,让阿芙与咱们贾家再无关系,将他们母子从咱们贾家中摘除,有娘的孩子,总不至于太过凄凉。休书让她等贾家出事后再拆开,若贾家无恙,你亲自去接他们母子回来。”
贾青峰又是一愣,瞬间悲从中来,他爹连贾家的后事都安排好了,那他们贾家是不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那我们家都悄悄离开扬州不行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家在水路上也有关系。”
贾员外摇了摇头:“青峰,你天真啊!若是能离开,你以为那些斩首示众的盐商为何不走?因为他们已经被监视了,若是走,马上就被官府逮捕。”
贾青峰听后沉默,他也知道,可是他不想死,他也想拼一下,看看能否侥幸逃过一劫。
“青峰,你先去处理此事吧,这样若是有个什么事,好歹能保住我们贾家的血脉,也不至于后继无人。让阿芙回娘家,你给她足够他们母子将来衣食无忧的银票,就算她改嫁,这银子好歹能给钊儿。”
贾员外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他现在出去。贾青峰也依言离开,快步前往自己的院子去找妻子。
他们这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赵运使那边又何尝不是?
这些时日以来,赵运使时常担惊受怕不说,还被温彦宸时不时吓一回,所有被抓捕归案的盐商都交由他审理,盐运司遭殃的官员也交给他审理,有两次他险些暴露,幸而他有那些官员的软肋在,才让他们没有招出自己来。
这时,亲信阿忠敲门进来,还没等他问话,第一句话便是:“大人,您又有得忙活了。”
赵运使面色一变,忙问:“这回是盐商还是官员?”
阿忠回道:“回大人的话,这回是盐商田员外,孙知府亲自带人抓捕的。”
赵运使听后,若有所思,感觉自己离脑袋掉地又近了一步,最近遭殃的不是与贾员外来往密切的盐商,就是他盐运司的官员,前几日,就连他的副手马同知也不能幸免。
幸好他知晓马同知有一外室子,承诺会照顾好那外室子,让马家的香火得以延续,马同知思量再三,才没招出自己,独自认下所有罪名,把他也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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