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锐的弩尖在穆楚辞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他唇边极缓极缓的凝出一抹微笑，衬着猩红的眼睛，雪玉般的脸庞，竟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之美。
“终于现身了啊？”
他喃喃自语。
不躲不避，甚至还踏前一步迎了上去。
噗！
噗！
噗！
是利刃没入皮肉的沉闷声。
穆楚辞本来就血迹斑斑的衣襟上，又洇出几朵鲜艳的花。
“阿辞！”
白九媚目呲欲裂，跌跌撞撞扑过去，堪堪接住那一具倾倒的身体。
“阿辞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求求你了！”
“阿辞，阿辞……”
白九媚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探出的指尖想要抚触插在穆楚辞身上的弩箭，却又怕碰疼了他。
大滴大滴的泪珠坠落下来，心中又痛又悔。
“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穆楚辞的脸上，任由泪水肆意横流。
仿佛发誓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给我听着，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穆楚辞的指尖动了动，乌黑的眼睫轻轻颤抖。
“不要……姐姐……我不死……”
他费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才终于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白九媚惊慌失措的探查他的鼻息，直到感受到了那微弱的呼吸，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娘娘，请容老奴为陛下敷药。”
付嬷嬷流着泪蹲下身，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瓷瓶。
白九媚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连自己有上好的疗伤药都忘记了。
赶紧用抖的不成样子的手，动作轻柔的撕开穆楚辞衣裳，咬牙拔除弩箭，将药厚厚的涂了一层又一层。
眼见得伤口的血慢慢止住，才长长吐了口气，虚脱的几乎坐不直身体。
那边，刺客刺杀完穆楚辞，立刻就想服毒自尽。
却被眼疾手快的穆一卸了下颌，一脚踹翻。
其余赤羽郎一拥而上，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陛下的？”
付嬷嬷抠出他齿缝间藏着的毒药丸，又合上他的下巴，厉声喝问。
刺客冷冷一笑，将脸转向一边，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其中尤其数沈太后最抓狂。
哪个王八蛋派人刺杀的穆楚辞啊！
这不是妥妥的拖后腿嘛！
皇后来捣乱就算了，自己人也争先恐后上赶着送把柄。
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猪队友？！
真是气死她了！
无知念了几声佛号，远远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雪儿眼中的幸灾乐祸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环境不允许，恨不得鼓掌叫好。
只有皇后疾步走出，奔向穆楚辞，语带哭腔：
“罢了嬷嬷，你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将他投入诏狱，严刑拷打来的快些。”
“鸾凤，快去传太医！叫他们都来，快点！”
“好、好的！”
鸾凤火急火燎的跑了。
白九媚小心翼翼将穆楚辞放到皇后怀中，慢慢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根乌黑的长鞭，轻轻抖开，鞭子上倒刺根根分明，寒芒闪烁。
唰！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白九媚眼珠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仿佛全然失去了人类的感情。
钢鞭在她手中化做一条条灵蛇，一次又一次高高昂起，吐着黑黑的蛇信，嘶吼着咬下去。
整个章含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条鞭子握在一只白嫩的指间。
举起，落下。
再举起，再落下。
默默退开八丈远，生怕被狂怒的白九媚波及到。
刺客起先还疼的满地打滚，到了后来，已经被抽的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宛如坨死狗般趴在那里，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直到皇后强忍着恐惧，颤巍巍阻止。
“白昭仪，别……别打了，留活口要紧……”
白九媚身体一顿，扬起的手臂颓然放下。
“王顺，把他关到福宁殿里看管起来。交给诏狱，我不放心。”
“我要亲自审他！”
按说白九媚的这一做法并不合规矩，但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反对。
“让开，让开，太医来了！”
鸾凤压着一众太医，风风火火跑进来。
“动作快点，赶紧的给陛下疗伤，不然削你们的官，要你们的命！”
太医们连滚带爬的上前，有的指挥药童把穆楚辞放到担架上抬进屋。
有的检查伤势。
有的号脉。
有的扒开眼皮，看看瞳孔有没有放大。
一个个争先恐后找事做，想必刚才在鸾凤那里没有少吃亏。
“启禀太后，皇后，昭仪，根据老臣等人会诊，陛下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萧院使忧心忡忡：“陛下脉搏紊乱，气息时断时续，肝气郁结，心跳忽急忽缓，看着倒像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陛下诊断的结果竟然和沈贵妃一模一样。
这实在是让萧院使心惊肉跳。
“阿弥陀佛，萧太医不敢说的话，就让贫僧来替你说。”
无知做了很久的背景墙，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萧太医是不是想说，陛下的症状像是得了巫蛊之术？没错，这正是贫僧自荐入宫的真实原因！”
他摊开手心，侃侃而谈。
“贫僧云游至此，发现皇宫上方黑云密布。掐指一算，便推出章含殿内埋有污秽之物。”
“只有将此物取出，供奉在菩萨座前，念经七七四十九日，祛除其上邪气，陛下和宫中贵人们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他的这个提议正中沈太后下怀，立刻点头。
“哀家以为高僧所言极是。”
“母后，臣媳以为不妥。”
皇后喝了一盏热热的参茶，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许红润。
闻言，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细声细气开口。
“方才陛下遇刺，昭仪有多伤心，大家有目共睹。如此，还有人质疑昭仪的一片赤诚，本宫倒要怀疑他别有用心！”
“没事，叫他挖！”
白九媚轻手轻脚为穆楚辞除去满是血渍的衣衫，再擦拭干净身体，刚出来便听到了这番言论。
心中不由得冷笑。
这秃驴，从进来到现在，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挖章含殿，每一个字都在提及阴邪之气。
执着成这样，自己怎能不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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