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主顺利诞生才不久,宁贵人紧跟着有喜,叫苏麻喇说来,这孩子是真有出息。
旁人巴不得见她落魄潦倒,她不声不响,自己一点一点把脸面挣回来,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在背后使坏心眼儿的强百倍。
太医院几位太医都看过,确认宁贵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就是她精心为太后做贴画后那些日子里,曾去过乾清宫。
而她能得宠,自然不是因为给太后做了贴画,如元曦之前不愿做帝后的牺牲品,可只要能让自己摆脱被欺负的日子,宁贵人就愿意。
福临也挺高兴的,一个总被欺负的人能扬眉吐气,没有比这更爽快的事,而他也突然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因为孟古青的不悦而有几分得意。
不知从几时起,本一心想哄她欢喜,盼着夫妻和睦的,到如今竟然变得,非要怄这一口气。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值当,他堂堂帝王,何必呢。
皇后自然是不会让人失望,在坤宁宫气得几乎要呕血,可第二天的元宵宴,还不得不盛装打扮,在人前强颜欢笑。
而今日太后下恩旨,宴席之前,几位后宫的女眷都可以入内宫探望,陈嫔与杨贵人才生了小公主,自然不会落下,此外元曦和宁贵人也得到眷顾。
元曦在景仁宫前晃悠半天,额娘终于来了,她不满地嘀咕着:“怎么不带我的嫂嫂来。”
佟夫人笑道:“她害喜得厉害,怎好到御前失仪,往后再见不迟。”
元曦挽着母亲问:“嫂嫂孝敬您吗,但额娘您也不能欺负嫂嫂,我哥会心疼的。”
佟夫人嗔怪:“额娘像是恶婆婆吗?”
元曦得意又骄傲:“反正我家婆婆,是菩萨一样的人物。”
佟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太后娘娘是我们一家子的贵人,额娘如今每每去寺里,都会为太后祈福,盼着她长命百岁。”
母女俩进门,石榴等人来行礼,佟夫人派下了赏赐之后,他们便退下留母女二人说心里话。
宴席就要开始,统共坐不了一个时辰,自然是拣要紧的话来说。
可元曦见了母亲心里高兴,叽叽喳喳什么都讲,佟夫人见女儿神采飞扬气色红润,心里就踏实了。
不过昨日才听说,翊坤宫那位宁贵人有喜,佟夫人记得宁贵人也姓董鄂氏,虽然与鄂硕、巴度一族没有血脉关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额娘?”元曦笑眯眯地把点心喂到母亲口中,“您想什么呢?”
“昨日听说,宁贵人有喜了。”佟夫人道,“一道进宫的人里头,三位都生了有了,曦儿,你着急吗?”
元曦撅着嘴没说话,她知道母亲对自己还是有所期待的,为了家族,为了阿玛和哥哥。
佟夫人却握着女儿的手说:“曦儿,你听额娘的,千万别着急,你说你自己才多大?保养好身体,细水长流,长长久久的才是正道。是额娘不好,盼着你为佟家光耀门楣,抵消多尔衮带给我们家的影响,可如今你哥哥也出息了,比起疼爱你,皇上更早重用了国纲不是吗?所以……”
“额娘。”元曦心里热乎乎的,爬到炕桌对面窝在母亲怀里,“我还是额娘的小闺女呢,我一点儿都不着急,您别担心,就连太后娘娘都对我说,要保重身体,别着急生孩子。”
“太后也这样说?”佟夫人松了口气,抚摸着女儿道,“那额娘就安心了。”
“您把心放在肚子里,您闺女好着呢。”元曦说。
“但是……”佟夫人欲言又止,再三思量,还是开了口,“曦儿,见到皇上宠幸别人,别人有了子嗣,那位陈贵人还升了嫔位,你心里一定难受吧。”
“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儿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守着自己一个人呢。”元曦坦率地说,“可是咱们宫里有活生生的例子啊。”
她朝着坤宁宫的方向指一指:“我不要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更不愿糟蹋皇上对我的心意,额娘早就教给我什么是后宫的本分,我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忘了本分,也就别谈什么福气了。”
佟夫人安心不已,虽然将来的事也不好说,但只要有机会,她进宫就要好好提醒女儿。
她家元曦是头一批进宫的人,注定将来会看到越来越多,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宫里。
能不能稳住心态,才是决定她这辈子过不过的好的关键,岂是人人都能有太后那样的天命,就连贵为皇后的那一位,怕也轮不上。
之后母女俩散了,佟夫人去前头等候开席,元曦则到慈宁宫来与巴尔娅一道侍奉太后。
元宵宴一如既往的热闹隆重,只是如今宫里这些大事小事,全由慈宁宫在主持,福临对此颇有不满。
他满心想着让额娘省心安逸,可皇后身为中宫,却什么都不管。
而今日十五,是定例到坤宁宫安寝的日子,孟古青见福临宴席归来,一脸的凝重严肃没好脸色,在一旁挖苦道:“不是又要添女儿了吗,皇上这么难过,是愁她们生不出儿子?”
福临一笑:“是啊,要不你来生?”
孟古青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呢?”
福临反问:“没听懂?还是耳朵出毛病了?”
孟古青大怒:“这是你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
福临本已经脱下了衣裳,又自行穿起来,喊吴良辅准备摆驾。
他慢条斯理地扣着衣领,对孟古青道:“你这辈子,就只会要求别人,永远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
吴良辅捧着雪氅进门来,知道这二位又吵架了,不敢抬起头,可福临却吩咐:“去把宫里的穿衣镜都搬到这里来,把屋子里照亮堂,让皇后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吴良辅一路跟出去,他是自然不会去搬什么镜子的,可皇帝才走下台阶,就听见镜子被砸碎的声音,惊得边上的宫女太监都发抖。
“那么值钱的镜子,说砸就砸,科尔沁是有金山银山供着她吗?”福临倒是冷静,对吴良辅说,“今日起,她砸坏的东西,不要再补了,让科尔沁自己送来吧。”
慈宁宫里,苏麻喇正在为太后抹润发的头油,就听见这糟心的事儿,说皇上一个人回乾清宫去了,也没召幸任何妃嫔。
主仆俩在镜子里对视一眼,苏麻喇道:“您别生气,大正月的。”
玉儿说:“我要生气,早气死八百回,就看福临自己准备忍耐到什么时候,我是不在意的。”
苏麻喇担心地说:“就怕到时候,大臣亲贵们阻拦。”
玉儿不以为然:“大臣们总要做做样子,难不成皇上说废后,他们皆大欢喜?科尔沁的脸面往哪儿放呢?”
“那……若真到了那一天,新皇后?”苏麻喇道。
“还是要从科尔沁来。”玉儿叹,“吴克善说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为了福临为了大清,我也不得不妥协。”
苏麻喇说:“上回亲王来,不知父女俩说的什么,亲王离开坤宁宫时一脸阴沉,接风宴上,皇后却挺高兴的。”
玉儿一脸冷漠:“别由着她作孽,把阿哥所里的孩子都看好了,别让她碰一手指头。”
皇帝半夜离开坤宁宫的事儿,很快就传遍紫禁城,谁都知道,帝后势同水火,人人都觉得坤宁宫的气数要尽了,可孟古青却仿佛浑然不觉。
自然福临不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两人三四天不相见,彼此也都消停。
转眼已是二月,西藏活佛入京,福临带领大臣们相迎研究佛学,并侍奉太后在西苑南台辩经讲学,三五日不得归来。
玉儿离宫,自然带元曦几人同行,连宁贵人也跟着一道走了,留下皇后在紫禁城里看家。
孟古青的委屈自不必说,这一日走出坤宁宫,漫无目的地逛到了交泰殿,走过那里,便是乾清宫的后门,她定定地看了几眼,不管不顾地闯进去了。
吴良辅等一众人,都随驾在西苑,乾清宫里值守的太监,根本拦不住皇后,她从书房转到冬暖阁,再去西暖阁,把福临的住处全看了一遍。
“皇上平日里,在这里做些什么?”皇后问底下的小太监。
“奴、奴才……”那些小太监不如吴良辅精明,也都惧怕暴戾的皇后,只能胡乱说,“皇上在暖阁欣赏字画。”
“字画呢,没见挂出来。”孟古青道,“拿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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