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一族欲与佟府联姻,元曦得到太后的消息后,回话说她一切听太后做主,玉儿便派苏麻喇,直接去问佟家的人。
佟图赖这日清醒一些,便与家人商议此事,将佟国维从学堂找回来,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佟夫人道:“那阵子皇贵妃生四阿哥,紧跟着四阿哥又没了,皇上一时没顾得上安排那些未嫁的秀女,没想到他们等啊等,却是相中了我们。”
佟图赖气息微弱地说:“你且等着,这件事若传出去,一旦没成,紧跟着提亲的人,就要踏破门槛了。”
“我看不至于。”佟夫人说,“费扬古也在婚配的年纪,他们指望咱们做什么?”
佟国维问:“额娘的意思,是皇贵妃将来,还会生下皇子,皇贵妃一旦再有皇子,我们三阿……”
父亲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佟图赖指着小儿子说:“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你毛还没长齐,装的什么老陈。给我记住了,不论在学堂,还是将来在朝堂,都要夹紧尾巴谨慎小心,别给你的姐姐和外甥丢人。”
“是,阿玛的话,儿子记下了。”佟国维倒也服气。
佟图赖见他态度诚恳,也就不再责备,缓了缓气道:“你怎么想,这门亲事,结不结?”
“她不是索尼嫡系的女儿和孙女,似乎……”佟国维小小年纪,却很是精明世故,“儿子觉得,他们配不上。”
佟夫人怔住了,看了眼丈夫,佟图赖呵呵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人家还配不上你?索尼的女儿,是嫁给安亲王做王妃的,反过来,你配吗?”
佟国维低下脑袋,轻声道:“阿玛说的是。”
佟夫人叹息,问丈夫:“照你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佟图赖疲倦地闭上眼睛:“元曦是为了家族门楣而进宫,是时候,该你们为元曦付出些什么了。这门亲事,皇太后若觉得不合适,也就不会问下来,问了便是答应了,你我只要听皇太后做主即可。”
“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聘礼。”佟夫人道。
“也好……我咽气之前,儿女婚事都有了着落。”佟图赖眯着眼睛,看向大儿子,又看向小儿子,心里惦记着的,却是深宫里的女儿。
如此,两家都有了联姻的意愿,在安亲王之母七福晋的撮合下,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
待上禀到皇帝跟前,福临倒是很意外,但他没有理由反对,且两家为避讳四阿哥与悼妃之丧,只是订婚咱不嫁娶,也做的合情合理。
可福临就是觉得奇怪,之后召见岳乐来问,果然七福晋虽是大媒,再往上,到底是太后的授意。
他问岳乐:“皇太后张罗你的婚事也罢了,堂兄毕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她怎么突然有心思管起外人的闲事。”
岳乐不敢挑唆太后和皇帝的关系,也一直在两宫之间寻找合适的位置,福临这样问,他唯有回答:“太后疼爱佟嫔娘娘,许是念佟图赖病入膏骨,想为他们家周全一些事,也好宽慰佟嫔娘娘。”
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福临等着岳乐道:“皇额娘她,是不是已经开始把玄烨当做朕的接班人来培养?以天花做借口,把他养在外面,不知不觉地就带在了身边,她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儿子和她不亲,所以要和孙子亲?”
岳乐一句话都不敢说,紧张地看着皇帝。
福临倒也不急,冷静地说:“朕并非恶意揣测太后的用心,玄烨是朕的儿子,就算将来继承皇位,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明白,朕所想的这些,大臣们也会想,他们很快就会认定,玄烨将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甚至开始拉帮结派。朕决定十年后再立储君的,朕不希望这些年里,惹出什么麻烦。”
岳乐道:“按理说,太后该很谨慎,却不知这次的事,是怎么想的。”他顺着皇帝的脾气道,“皇上,您看您是不是该和太后沟通一番。”
福临眼神虚晃过:“和太后说什么?反对这门婚事?”
岳乐道:“自然不是反对婚事,而是如何消除大臣们摇摆不定的心。太后和皇上的心意,必定是一致的。”
福临叹气:“朕去说了,太后又该觉得,朕怀疑她反对她,本来没什么事,又惹出风波来。她再气病了,又是朕的不是。”
门外,是葭音奉召而来,福临本是要问问她,如何看待费扬古的婚事,让吴良辅直接把人领进来,没让通报。
葭音便刚刚好,听见皇帝这句话。
不愿再听见什么不合适的话语,葭音便进门来,躬身道:“皇上,您召见臣妾。”
岳乐乍见皇贵妃,赶紧上前行礼,葭音以礼相待,之后走到福临跟前:“皇上,有什么要吩咐臣妾?”
“岳乐你退下吧。”福临打发了堂兄,便拉着葭音到明窗下坐,说起佟国维和索额图侄女的婚事,问葭音有没有打算为费扬古张罗。
葭音道:“家里早些娶了媳妇,额娘也有个伴,臣妾是乐意的。但臣妾多年在南方,对京中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不熟悉,也不知谁家的女孩儿好。再者,额娘太过温柔孱弱,臣妾希望弟弟未来的妻子,能在家中当家作主,臣妾也一定会叮嘱费扬古,好好待人家。”
见葭音回答得这么利落,福临知道她肯定在乎弟弟的婚事,眼下四阿哥和悼妃的丧事都过去不久,本不宜嫁娶,便说不如用一两年时间,在世家贵女中好好挑选,顶好是能选上费扬古自己稀罕的姑娘。
葭音起身替弟弟向皇帝谢恩,福临欣然道:“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朕的弟弟,费扬古的婚事,就包在朕的身上。”
“多谢皇上,但是刚才……”葭音起身后道,“臣妾方才听见了皇上和安亲王的对话,请皇上恕罪。”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不碍事。”福临自顾自端茶来喝。
“但是臣妾觉得,皇上和太后是母子,本该是最亲厚最信任的关系,皇上何不尝试,好好与太后商议呢?”葭音鼓起勇气说,“臣妾之前就对您说,您不能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太后会理解您,同样的,太后也不会这样想。母子不见面,不说话,总是靠人传来传去,彼此的心意,自然就被传话的人不小心给扭曲了。”
福临问:“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些话?”
葭音垂眸:“因为……不愿皇上烦恼。”
“朕知道了,朕听你的。”福临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听着顺耳,再没有比葭音的关心,更让他熨帖,“不过这几天不行,南方正吃紧,朕才高兴没几天,就打了脸,太后心里不定怎么埋怨我不是呢。当初是朕,强行要他们去西南打李定国,谁知道郑成功这个人,真是无孔不入。”
“皇上几时去南苑,叫上臣妾一起去。”葭音温柔地说,“臣妾陪您一起去。”
“葭音,其实你能好起来,能放下四阿哥的痛,朕已经心满意足。”福临搂过心爱的人,感慨道,“是朕开年以来,最高兴的事,也是唯一高兴的事。”
葭音伏在皇帝的怀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这样,算不算是做到了皇太后说的,振作起来。
不过,福临太忙,也为了南方战事吃紧的事,怯于见母亲,半个月后,突然下旨裁撤詹事府,名头是精简朝廷机构,缩减开支。
事实上一个詹事府省下的钱,对前线对国库都没什么太大影响。然詹事府专侍太子之事,负责起居教导等等事项,虽然大清还不曾立过一位太子,可这一机构,在福临亲政后不久就立下了。
可见皇帝一直有立太子的意愿,且皇贵妃怀孕时,更重新安排了詹事府的官员,现在突然裁撤,背后自然另有目的。
玉儿对此不以为然,福临近来的一些政策决定,她都十分赞同,即便贸然打李定国带来现在的战祸,也不是福临一人之过。
听闻福临裁撤詹事府,她对苏麻喇道:“福临答应过雅图,十年后再立太子,索尼要和佟府联姻,我答应了,少不得引起朝臣们的猜测,福临是想让他们都摆正心思,别胡思乱想。”
苏麻喇四下看了看,轻声对玉儿道:“格格,奴婢听内医院的太医说,皇贵妃身体孱弱,将来想要再有身孕,恐怕不易。”
“他们这么肯定?”玉儿蹙眉,“她还年轻,过去也弱,不也怀上了?”
“肯定倒也不是,是估摸着。”苏麻喇道,“太医说皇贵妃怀四阿哥时,就引起消渴心悸等等症状,九死一生,怀孕对皇贵妃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玉儿的心沉重起来:“那该怎么办,他们一定盼着呢,近来福临的房事,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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