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金琳疲倦不堪地回去,被金夫人瞧见红肿的右手,哭天喊地,叫竹香请来了大太太。
一见大太太,金夫人便哭诉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只手肿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见人?要是留下伤疤,还怎么入宫?妹妹你要替琳儿做主啊!”
教养嬷嬷说得好听,到底是请来的嬷嬷罢了。金夫人心里对她们颇为不屑,根本连面都不想见。没想到就是自己看不起的嬷嬷,居然敢对金琳下重手,她霎时气得不行。
大太太看见金琳的右手,也大吃一惊,一叠声地叫金嬷嬷去请大夫来,又安慰金夫人道:“大嫂不必担心,宫里出来的嬷嬷,下手懂得分寸,绝不可能留下伤痕的。”
宫里头的手段,她听闻过一些。不留下伤痕,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实在不算少见。
金夫人却不高兴了,嚎啕大哭道:“我的儿究竟犯了什么错,居然罚得这般狠。看这小手,几天下来连筷子都拿不住了吧!”
大太太也是心疼,却更明白刚开始教养嬷嬷的下马威,便叹道:“谁家进宫的姑娘,不是之前要受些苦头?吃了苦,才更能明白在宫中的不容易,以后就不会坏了规矩,害自己落得不可收拾的境地。”
金夫人只看见金琳那只红肿的小手,哪里听得进这些?
在金夫人看来,进宫便是天大的好事,往后是要做贵人的,教养嬷嬷不过做做样子,何必如此较真?
金琳小脸苍白无血色,看着大太太为难的面色,小声劝道:“娘亲就别为难姑姑了,也是我做得不好,这才会受罚。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明儿就好了,能继续受训的。”
大太太抚着她的发髻,宽慰地笑道:“琳儿这般懂事,我就放心了。林嬷嬷是个厉害的,之前是在贵妃的身边人。要不是身体不好,跟盛嬷嬷也不会出了宫。想要请她做教养嬷嬷的人家,从城西排到宫门口都不止。要不是看在萧府的规矩不大,又是大方的,也不会肯屈身前来。”
她说明了其中的原委,要不是萧家财大气粗,还真不可能请到林嬷嬷和盛嬷嬷两人。
金夫人闻言,皱眉道:“这两个嬷嬷真是贵妃身边的?怎么出手如此狠戾,进了府,到底是下人,怎能如此……”
“大嫂慎言,”大太太挥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蹙眉道:“琳儿进宫,自然要找个宫里的明白人指点一番,哪天把人得罪狠了,两位嬷嬷只怕直接收拾包袱都别家去了。再要请回来,那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听大太太如此看好两人,金夫人不好说什么,心里却重重记上一笔。
金琳勉强笑笑,乖巧地点头道:“严师出高徒,姑姑的话是对的,娘亲就别太忧心了。”
这两个老虔婆,等她以后得了势再慢慢算账便是了!
金夫人只得咽下这口气,忙不迭地叫大夫上了最好的伤药,嘘寒问暖的,把金琳疼到骨子里,好生安慰了一阵,这才在金琳地催促下离开,还不忘叮嘱竹香道:“仔细照顾你家小姐,若是出了差错,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竹香缩了缩脖子,后背一寒,连连点头。
金琳擦了药膏后掌心凉凉的,刺痛倒是消散了不少。她弯了弯眼角,瞥向竹香道:“我交代你的事,还不去办?要是办砸了,你也不必再留在我身边了。听说京城的红楼多如毫毛,随便哪一家只怕也能收留你。”
竹香哆嗦了一下,险些腿软,诺诺应了一声便出了去。
金嬷嬷见金琳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便有些惊讶道:“怎么,难不成金姑娘的手又疼了?”
竹香摇头,怯生生地道:“看着小姐受罚,奴婢心里过意不去,便来寻嬷嬷说上一说。”
金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招呼着竹香在榻前坐下:“按理说你家小姐规矩不对,受罚的该是你这个贴身丫鬟。只是金小姐仁慈,自甘受罚,你心里记着便好,以后好好对待你家小姐。”
竹香低着头,似是内疚,跟像是掩饰住自己的表情,黯然道:“奴婢记下了,小姐待人这般好,瞧着她受罚也像是感同身受的,尤其那位徐姑娘……”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
金嬷嬷奇怪,扭头问竹香道:“徐姑娘怎么了?说起来,金小姐受罚,徐姑娘可是也跟着受罚了?”
“没有,徐姑娘做得极好,被盛嬷嬷赞许,一点也没受罚。”竹香小声说完,又挤出一点讨好的笑容来:“我的好嬷嬷,可千万别在小姐面前提起这事,她心里难受着呢。”
金嬷嬷想也明白,金琳究竟难受什么。一个妾带来的外姓女儿居然一点没受罚,她这个正正经经的金家嫡出小姐却被打得手都肿了,难免心里不高兴,指不定藏起来偷偷哭了。
她想着便心疼,皱眉道:“你可看清楚了,徐姑娘真是一点都没受罚,还被嬷嬷们赞许了?”
竹香缩着脖子小声道:“奴婢没敢乱说,嬷嬷不让打扰,离得远了,只看见小姐受罚,徐姑娘却是在角落被盛嬷嬷单独教导,别说打罚,盛嬷嬷和和气气的,一句大声的呵斥都听不见。”
闻言,金嬷嬷心下诧异。徐灵芸的规矩,居然比金琳这个正经学过好几年的嫡出小姐还要好吗?
想想便是不可能,她打发掉竹香,径直去了大太太的院子悄悄禀报了这事。
谁知大太太一听,脸色渐冷:“我以为是什么事,还不是晗儿心软,前天把茶铺子的干股一分,这丫头就是个不安分的,随手就送了两千两给林嬷嬷和盛嬷嬷,如此大方,又不过是个旁听的,嬷嬷们对她自然是和和气气的。”
金嬷嬷诧异,没想到徐灵芸不声不响的,随手就给两位教养嬷嬷每人一千两打赏。如此大方,林嬷嬷和盛嬷嬷哪里会对她不好?
她抿着唇,替金琳有些不忿道:“难不成真让这个丫头骑在表小姐头上?说到底,表小姐也是金家人。”
被一个妾生女压过一头,连金嬷嬷看着也不服气,更别说大太太了。
却见大太太不在意地笑笑,对她说道:“刚让语琴送去了两个荷包,一人两千两。”
徐灵芸那点银钱,在她看来没什么。
金嬷嬷见大太太孩子气的比较,无奈地笑道:“两位嬷嬷确实是为了金小姐好,若是手下留情,倒是不好。”
“嬷嬷放心,我也不是让两位嬷嬷撒手不管琳儿,不过是请她们一视同仁罢了。到底徐灵芸也是华月喜的女儿,以后要从萧家出嫁的不是?规矩若是不好,到时候赖萧家就不好了。”
金嬷嬷听明白了,不由笑道:“还是太太厉害,这一下金小姐也该更上进才是了。”
“原本让徐灵芸去旁听,就是这个意思,免得琳儿被哄得厉害,倒是不知道分寸了。”大太太自然看出金琳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只是有些事,容不得金琳任性妄为。
第二天一早,徐灵芸按照盛嬷嬷的教导梳了头,又穿戴齐整了,在若鸣轩门口遇到了装扮停当的金琳。
今儿的金琳穿戴得整整齐齐,既不显得寒酸又小家气,也没有繁复华贵得扎眼,脸上只擦了点薄薄的粉,显得面色好一点,规规矩矩的,令人挑不出错来。
徐灵芸暗自观察,深知金琳经历了昨日的处罚后,终于下了决心要听从嬷嬷的指导,从头到脚的梳妆都容不得半点差错了。
“琳儿妹妹今儿瞧着精神极了,”她淡淡笑着,低声寒暄道。
“徐姐姐的精神头也不错,”金琳笑眯眯的,丝毫不见昨日痛苦的阴霾,仿佛她从来没被罚过一样。
徐灵芸也不提,两人并肩进了若鸣轩,向两位嬷嬷行礼。
林嬷嬷瞅着金琳,半晌才终于点头道:“金小姐今儿的打扮很妥当,以后也得留神才是。等进了宫,就没有人再会告诉你哪里不妥,哪里犯了忌讳。”
“琳儿谨记嬷嬷的教导,自是不敢忘。”金琳垂下眼帘,小声答道。
林嬷嬷高深莫测地一笑,开口道:“金小姐记得刚刚这番话便好,要不然只怕要多吃些苦头了。”
她拍拍手,又道:“今儿我们要说的,便是行礼。”
林嬷嬷叫金琳上前,让她翩翩行礼。另一边,盛嬷嬷也把徐灵芸招到跟前,绷着脸要她行礼。
徐灵芸明显感觉今天的盛嬷嬷要严格了不少,更是认真谨慎,行礼的步骤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这才袅袅行礼。
盛嬷嬷点头,让她半蹲着,便指点道:“腿脚要再弯一点,表示恭敬。”
她轻轻踢了一下徐灵芸的脚根,后者险些摔了,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了。
盛嬷嬷不满意道:“站稳了,摇摇晃晃算什么体统?”
“是,嬷嬷。”徐灵芸咬牙继续半蹲着,又听盛嬷嬷指点着自己双臂的位置,认认真真地记下:“好,重新来一遍。”
徐灵芸一听,立刻站直身,又袅袅行礼。
盛嬷嬷又轻踢了一下她的脚根,这次徐灵芸有所准备,倒是没再摇晃。双臂的高度持续在一个水平,徐灵芸一动不敢动,直到盛嬷嬷点头:“可以了,起来再一次行礼。”
金琳远远瞧见徐灵芸一次又一次地行礼,嘴角噙着笑,更是认真地听从林嬷嬷的话,一点点纠正自己的姿态,务必规矩得刻板。
林嬷嬷心里暗叹,那位徐姑娘倒是不错,不管多累都咬牙继续行礼,如今已经像模像样了。倒是这位金小姐,态度比昨日是好一些,却依旧不够用心,还能分心到处东张西望:“第五遍了,虽然萧太太不喜重罚,但是金小姐如此不认真,实在让我汗颜。若是如此,我只能叫萧太太另请高就了。”
金琳连忙收心,没再注意徐灵芸的状况,一门心思跟着林嬷嬷学习行礼。要是让大太太知道她不够用心,气走了教养嬷嬷,再疼爱自己,只怕也要震怒的。
一个上午的学习,徐灵芸累得双颊满是红晕,金琳也好不到哪里去。等林嬷嬷拍拍手让两人去用午饭,下午再过去若鸣轩,双双都松了口气。
今儿盛嬷嬷突然变得这般严格,若是跟金琳没关系,徐灵芸说什么都不信的。不过教养嬷嬷越严格,以后她在婆家也越是没人能挑出毛病来,何乐而不为?
她反倒怕盛嬷嬷敷衍了事,没教自己一点真本事的。
看见徐灵芸有些狼狈,金琳心里才舒坦了不少,笑吟吟地上前关怀道:“徐姐姐也累了吧,要不要到卿兰轩一起用饭?”
“不必了,春英怕是已经准备妥当了,改天吧。”徐灵芸脑子里还琢磨着盛嬷嬷刚才教导的话,生怕忘记了,赶着回去写下来,也没再跟金琳寒暄,匆匆忙忙就走了。
徐灵芸想一会写一会,好半晌才把要点都记下,匆匆扒了几口饭,又赶回了若鸣轩。
下午依旧是枯燥的不断行礼,金琳有些烦躁,只是见徐灵芸一遍又一遍地行礼,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看着一两遍没能看出差别来,半个时辰后一瞧,倒是能看出徐灵芸行礼的姿态越发优雅从容了。
金琳这才恍然,专注地跟着林嬷嬷的指点一次次地行礼,总算在天黑前让林嬷嬷点头了。
只是临走前,林嬷嬷的话让她险些吐血:“金小姐今儿的表现比昨天好多了,却还不够认真。瞧着徐小姐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儿估摸着便能继续教导别的。金小姐却还要多番练习,明儿一早若是还不行,只能接着今儿教的了。”
金琳左看右看都没瞧出她跟徐灵芸的不同,却见盛嬷嬷和林嬷嬷都是一脸赞许的表情,心里几乎想要呕血,不由后悔当初为了拉拢徐灵芸把她叫来旁听,倒是把自己比下去了。
若是明早她还要继续学行礼,徐灵芸却能学下一样了,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金琳咬咬牙,请求道:“林嬷嬷,天色还早,还请嬷嬷再指点一番,免得耽误到明儿了。”
林嬷嬷等的就是这一句,既然学得不好,就需要笨鸟先飞。不得不说,徐灵芸虽然是旁听的,却究竟比金琳还要用心许多。
或许这是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所以徐灵芸不敢错过哪怕一个字。但是对于金琳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反而没怎么放在心上。
好比一个人家里的财富犹如金山银山之多,没把几个铜板放在眼内。但是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儿来说,几个铜板就犹如性命那般重要了。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因为在劣境,才会更为认真如今眼前所有的。
金琳连晚饭也没用,跟着林嬷嬷又一遍遍地行礼,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林嬷嬷才满意地点头,她已经累瘫了。
被竹香扶着离开若鸣轩,金琳心里并不痛快。徐灵芸早早就回到院子里歇息,她还得留下来继续学习,难不成她比徐灵芸还要笨?
金琳想了又想,归根到底还是教养嬷嬷们偏心罢了!
她揉着酸软的胳膊,坐在软榻上,竹香已经懂事地替金琳捶腿了:“对,就是那里,用力一点!”
金琳眯起眼,舒服地喟叹一声又问:“你亲眼看见的,姑姑让语琴送了四千两给林嬷嬷和盛嬷嬷?”
“是,小姐,奴婢特意跟语琴姐姐攀交情,好不容易才让她开口说出来的。”竹香花了不少体己,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哄得语琴松口:“萧太太对小姐真好,四千两眼睛也不眨地就送过去了。”
金琳轻轻一叹,赞同道:“是啊,姑姑待我像是亲生女儿,若是我真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那该多好啊!”
若是如此,她就是萧府的嫡出小姐,萧家财大气粗,上头还有四个哥哥撑腰,自己根本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
只可惜,金琳没托生在萧家,倒是进了金夫人的肚子里,在府里跟着金夫人窝窝囊囊过着日子,别提多憋屈了。
“你把那些解乏的松香找出来,待会跟我去徐姐姐的院子。”
竹香不解了:“小姐为何还要待那徐姑娘这般好?松香还是金夫人的陪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心疼的。”
金琳摆摆手道:“吩咐你做什么就去做,别多嘴。一点松香罢了,你倒像娘亲那般小家子气,要舍不得了。”
竹香不再吭声,把松香的木匣子翻出来,心疼地皱着脸,抱在怀里。
金琳心里估算着,每隔几天萧晗都会出府查账,顺道会送些府外的小玩意儿到徐灵芸那里。若是她没记错,今晚便是那个日子了。
特意拿出那件粉色抹胸裙,金琳抹上淡淡的口脂,华美的发髻上一支红宝石镶嵌的石榴簪子,左右端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取了最喜欢的云纹香包,别在腰带上。
竹香瞧着她刻意装扮,心底模模糊糊有些明白自家小姐的想法,低眉顺眼地抱着木匣子,没多口扰了金琳的好事。
两人出了卿兰轩,金琳没走平日就近的小路,反倒绕了一圈,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小心张望。远远看见一道硕长的身影,金琳连忙整理了一下丝毫不乱的发髻和衣裙,带着竹香装作不在意地经过,不经意地抬眸,便笑着惊讶道:“大表哥?”
萧晗瞧见她,略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素来冷淡,金琳也习惯了,笑眯眯地寒暄道:“大表哥这是刚从府外回来?我这是要去徐姐姐那里,今儿教养嬷嬷严格,看着她也累了,正好我那里有些解乏的松香,便一并送过去了。”
萧晗没有做声,端砚只好上前接话道:“金小姐真是体贴,不过让丫鬟跑一趟便是,如今还亲自过去,实在有心了。”
金琳摇头,笑笑道:“徐姐姐入府后对我照顾良多,只让丫鬟走一趟,哪里有诚意呢?”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金琳时不时瞅着身边高大伟岸的萧晗,脸颊悄悄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听见她的话,萧晗的脸色柔和了一些,难得开口问道:“松香难寻,确实有心了。”
金琳更是受宠若惊,急忙摆手道:“只是些小玩意儿而已,当不得大表哥这般夸。”
端砚瞄了眼这位表小姐,瞥见她酡红的脸颊,湿漉漉的双眼经常性地看向自家少爷,就明白有一颗芳心落在萧晗身上了。
这样的闺阁小姐,他已经见得多了。毕竟萧晗俊美的容貌,不熟悉的人远远一瞧,没见过世面的小姐们哪里能不迷恋上?
只是这位金小姐跟徐姑娘交好,又怎会没看出大少爷对徐姑娘的不同?
远远便见徐灵芸的院子,金琳走快几步,却不想地上有几块碎石,小小的绣花鞋一绊,便要摔倒。
“啊——”金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紧眼,还以为自己或许要不雅地摔在地上,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顺势倒在那人的怀里,瑟瑟发抖:“大表哥……”
徐灵芸在屋内听见金琳的惊呼声,疑惑地抬头从窗口向外张望,看见的便是萧晗背对着自己,怀里拥着金琳的情景。
她看不见萧晗的神色,只是面对着自己的金琳,脸颊酡红,娇羞中带着妩媚,倚在萧大少的怀里,双眼含情,直勾勾地盯着身边人,仿佛眼前只得萧晗的身影……
徐灵芸立刻撇开脸,没有继续看着那两人相拥的情景。
她霎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烦躁地皱紧了眉头。
金琳是大太太的外甥女,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在一起的话,也无可厚非。
加上金琳娇俏可人,又是官家嫡女,深得大太太的喜爱,促成这场亲事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徐灵芸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心底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
可是她的脑海中又闪过那天在子衡院里,萧晗对她说的话,还有指尖上还忘不掉的的柔软触感。
徐灵芸知道萧大少从不说谎,只是她不敢去相信,想要去逃避罢了。只是萧晗的想法,不等于是大太太的想法。亲事终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她也不愿看见萧晗夹在在自己和大太太之间左右为难。
她伸手托着腮发呆,连春英上茶都没发现,接过来就大口喝下,吓得春英惊呼道:“姑娘,还烫……”
“嘶——”徐灵芸的舌尖被烫得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水泡,钻心地疼,皱着一张脸。
春英手忙脚乱的,又端来一碗冷茶,歉意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没提醒姑娘茶还是烫的。”
“没事,是我不留神而已。”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徐灵芸疼得险些要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金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一起苦着脸,不由奇怪。
徐灵芸瞥了眼她身边的萧晗,两人同出同进让自己看着有些不舒服。只是舌尖上的疼痛,骤然间让人回过神来。
或许,她隐藏的那么点奢望,是时候该完全清醒过来了……
春英看向萧晗,缩着脖子小声道:“奴婢泡的热茶,姑娘没注意,烫到舌尖了。”
端砚忍不住皱眉呵斥道:“你怎么做大丫鬟的,连泡茶也不会了?”
春英哭丧着脸,也知道端砚率先开口,就是怕萧晗会重罚自己,连忙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道:“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姑娘责罚。”
“算了,只是小事。”徐灵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无奈地摇摇头。
金琳却道:“徐姐姐,这怎么能是小事?烫伤了舌尖,明儿还怎么接着上课?不是我说,徐姐姐也太优待身边的丫鬟了,该赏罚分明才是。”
端砚原本就想大事化小,谁知这位表小姐还来火上加油,不由郁闷得要命。
徐灵芸懒得再说话,要罚要赏,都是她的身边人,哪里用得着金琳来指指点点?她就是纵容春英又如何,这个不管在多难过的境地,都从来没想过离开自己,从来只想护着自己的丫头,犯点小错又如何?谁又能真的一点错都没犯过?
见她不开口,金琳以为徐灵芸听进去了,又劝道:“若是徐姐姐不忍心,便把春英交给金嬷嬷责罚便是了。就像姑姑说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对身边人太手软,迟早会惹祸的。”
徐灵芸垂下眼帘,看见春英哆嗦着缩成一团,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春英双眼通红地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眼神便明白了,徐灵芸是绝不会把自己送去金嬷嬷那里的,便抹泪退到了一边。
金琳没听见回应,觉得自己难得苦口婆心的话反倒被人忽视了,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便有些气闷,讪讪地住嘴了。
却不料等她抬头,便看见令人诧异的一幕。
萧晗单手托起徐灵芸的下巴,示意她张嘴,正凑过去仔细查看舌尖的情况。他的目光很专注,落在徐灵芸粉色的舌尖上,似是有些怜惜地蹙紧眉头。
“不妨事,没有水泡,吃一颗凝香丸便好。”
金琳听得瞪大眼,凝香丸她是知道的,爹爹曾花费重金才买到一颗送给那小妾,喜得黎姨娘小心妥帖地护着,说是能治百病的圣药,千金难得。
萧晗居然打算拿出一颗凝香丸,只给徐灵芸治舌尖烫伤,岂不是暴殄天物?
由此可见,大表哥对徐灵芸有多宠爱……
徐灵芸看见金琳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便知道凝香丸肯定又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便摆摆手道:“不必,喝点冷茶睡一觉,明儿便能好了。”
端砚却笑着劝道:“徐姑娘不必心疼,这凝香丸在外头极难买到,不是因为难制出,而是药材种类繁琐。但是对于萧家来说,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生意遍布各地,找药材只是小意思,留下了不少凝香丸在府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他不敢直说的是,这种凝香丸就是萧晗的手笔,当初从一个落魄的赤脚大夫手里得到了一张药方,是身为太医的先祖留下来的。只是药材繁多,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便贱卖给萧晗。
萧晗便是搜集药材制出凝香丸,转身就赚了大笔的银钱。
连端砚都不得不佩服,萧大少的眼光是极好,又十分有魄力。若是平常人,哪里敢买下一个落魄大夫的药方,真的去搜集繁杂的药材制成药丸?
徐灵芸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明白凝香丸对外人来说是不可多得,对萧晗来说确实随手拈来的小药罢了,便感激道:“那就……多谢大少爷了。”
她低着头,刚刚萧晗突然凑近来看,可能刚看完账,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痒痒的,让徐灵芸整张脸都忍不住通红起来。
想起萧晗和金琳相拥的情景,徐灵芸才恍然觉得,眼前的人即便再怎么当做是兄长般看待,也是一个伟岸俊美的男子。
她悄悄退后两步,勉强笑笑道:“天色不早了,春英送送大少爷和琳儿妹妹。”
萧晗没有错过徐灵芸后退的动作,又瞥见她绯红的脸颊,不由奇怪,伸手覆上她的面颊问道:“刚才的热茶,连这里也烫着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脸上怎的这般通红又发烫?”
徐灵芸羞得脑袋垂的更低了,又退后两步,嗫嚅道:“今儿有些闷热……”
“这才刚入夏,就觉得热了?”萧晗的掌心在她脸上轻柔一抚,徐灵芸只觉被碰触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连忙又退后两步。
金琳见这两人似是忘我的亲昵,早就无视掉自己还在旁边,就忍不住气闷,可是为了护着她在萧晗跟前的印象,少不得强颜欢笑道:“大表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要打扰徐姐姐休息了。”
“对,时候不早了,大少爷还是……”徐灵芸下意识地抓住脸颊上那只大手,小声重复道。
萧晗被她的小手握住,似乎大掌一收,就能把那只小手抓在手心里。他这样想着,便是这样做的。
握在掌心里的手,又小又软,仿佛用力一点,就会融化消失掉一样。不过是一瞬,又似是许久,那股子灼热的温度贴着手背暖融融地涌了过来,徐灵芸怔怔的,连萧晗和金琳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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