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轻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父亲是不是觉得本宫在府中太久？”
“不不不！”春桃赶忙掩饰脸上的窃喜，“娘娘回府，那可是天大的荣耀，相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
“是吗？”薛轻凝淡淡一笑，“那本宫真是欣慰。”
连翘端着一个瓷碗进屋，“娘娘，燕窝粥好了。”
那白瓷碗里的燕窝粥不知加的什么，远远便闻见一股香气，春桃的目光忍不住瞟向碗中。
“再端一碗来。”薛轻凝好似察觉什么，朝连翘吩咐一声。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春桃赶忙收敛了目光，有些羞愧。
连翘又端一碗进屋，递到春桃手中。
薛轻凝一边轻轻搅动碗里的粥，一边摇头叹气，“你这身子骨也太瘦了些，该好好补补才是。”
“娘娘有所不知，”春桃神秘而娇羞地压低声音，“我倒是想吃胖些，可相爷不喜欢呢，就爱看这排骨身段……”
她眼中满是暧昧之意，薛轻凝心中说不出的恶心，脸上却是淡淡一笑。
春桃吃罢燕窝粥，谢了又谢，步履轻盈地回去复命。
等她出了院门，薛轻凝将手中的燕窝粥放下，朝连翘抬了抬眸子，“办妥了？”
连翘点点头，利落地收起春桃喝过的粥碗，却听薛轻凝吩咐，“这碗，连着她做过的垫子都扔了。”
“是，娘娘。”
薛轻凝微微蹙眉，房中似乎还游荡着一丝艳俗的香气，正是春桃方才留下的。
若不是为着自己的打算，薛轻凝一刻也不愿与春桃逶迤，当初这个刁奴为了讨好薛夫人，是如何折磨母亲的，难道她以为自己忘了吗？
薛轻凝细葱白一般的手指，在窗边的君子兰叶子上拨弄，忽而用指尖掐断一片，眼中溢出些许冷厉。
只要再忍上几日，这府中的事情应该就能了了。
……
岁暮时节，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京中已经有了些许年节的氛围。
相府中已经筹备起年货，薛轻凝看着各处送货的人进进出出，眼底始终都是冷的。
这样的繁盛她自小便见惯了，但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与母亲能分到的不过是残羹剩饭，和一些别人挑剩的东西。
但是想起母亲，她的眸光又添了一抹温柔，幼时不论多么艰难，母亲都会给她一抹微光。
那时薛夫人克扣母亲的月银，尽管捉襟见肘，母亲依然想方设法给她做了过年的新衣，总算没有让那个小小的她带着遗憾过年。
算着日子，母亲离开也有百来日了，近年来她梦里的次数也少了，薛轻凝心中有些难过，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吗？
“连翘，备车。”薛轻凝忽而吩咐。
“外头还有小雪，娘娘要出去吗？”连翘站在门边，扑了扑身上尚未融化的雪花。
“咱们去趟承恩寺。”
以往没法出宫，薛轻凝始终没能去一趟承恩寺，如今行动方便，她决定亲自去那里看看，也想探寻母亲为何要将遗物寄存在那里。
承恩寺在京中算不上大寺，但却因为寺中有一块石头，相传乃是吕洞宾飞升时的垫脚石，因而也吸引了一些善男信女前往许愿。
昨夜的雪不算小，今日上山有些艰难，若不是大些的马车根本上不去那山道。
薛轻凝捧着手炉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白雪有些出神。
相府到此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母亲那时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上香？
“娘娘，到了，小心些脚下。”
连翘将她扶下马车，薛轻凝看着并不算恢宏的庙宇，带着疑问信步入内。
来此之前，秋霜便告诉她要找何人，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朴素僧人便匆匆而来，“便是女施主要找我吗？”
薛轻凝穿得简便，看不出丁点身份，上前和声开口，“师父有礼，我之前来取过母亲的遗物，今日想过来还愿。”
“啊，”僧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笑着点点头，“你与你母亲确有几分相似，难怪我方才远远看着那般像辛娘子呢。”
薛轻凝笑得有些落寞，随他进了大殿。
大殿的菩萨并不算华贵，不似京中其他寺庙中的菩萨，都塑着金身。
连翘替她取了香烛，在蒲团上规规矩矩拜过，心中默默流淌过关于母亲的记忆，忽而有什么东西滴在蒲团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湿痕。
“施主不必介怀，辛娘子行善积德，纵使不在此间也当归极乐，是享福去了呢。”
薛轻凝听着这劝慰，悄悄抹了眼泪，“还未曾请教师父法号？”
“小僧解缘，与辛娘子相识也有近十年了，”解缘叹了口气，“每回见她来此，脸上便是施主这般的落寞。”
原来母亲都是带着心事来这里的？
“施主可要去瞧瞧你母亲立的长生牌？”
“长生牌？”薛轻凝眼底一抹狐疑，母亲在替何人祈愿恩泽？
她随解缘穿过长廊，到了后面的长生殿，里面供着些许长明灯和长生牌，但解缘却带她走到里面的一间厢房。
“辛娘子叮嘱我不必放在外头，”解缘指着其中一块长生牌，“每月十五她都会到此祈愿。”
薛轻凝的目光落在那红色的牌位上，这才讶然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字！
“施主也觉得奇怪吧？”解缘无奈地笑了笑，“当初我也曾惊讶不已，但是万事皆有因果缘法，你母亲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薛轻凝点点头，看着那稍显陈旧的牌位，立在一众长生牌中，显得孤零零甚是突兀。
“结缘师傅，我想再供一盏长明灯，就放在这排位旁。”她忽而幽幽开口。
不论母亲是在为谁祈福，那必然是她心中重要的人，如今她已能够自顾，便想要替母亲做些什么。
薛轻凝侧身示意，连翘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奉上，解缘连连摆手，“这也太多了！要不了这些的。”
“师傅不必推辞，”薛轻凝面色和悦，“我母亲仙去这些日子，定然无人续上香火钱，况且日后我不能常来，还要劳烦解缘师傅多多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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