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李乘风的双眼,灵溪将下方废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次呢喃:“我忘了我来干什么,但我一定来过这个地方。我来时此地正在重建,下着大雨,有个老夫子在雨中讲学,一众学子在淋雨受教。”
李乘风深吸一口气,呢喃道:“八大仙门是古代唯一流传下来的仙家门派,既然你熟悉观天院,为什么当时在剑门却什么都没想到?”
灵溪摇了摇头:“我想不到,每次到了这种重要节点,那些关键讯息总会无端断掉,就好像是有什么故意不让我想起来。还是先下去走走,顺便问问那只重明,它在什么地方醒来的。”
但这话已经有人代替李乘风先问了:“你说你是在这里醒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过你?”
无声摇了摇脑袋,“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没人发现我?我还是先带你们去看看我醒来的地方吧,就在下方一口水井里。”
说着,无声煽动翅膀,率先往废墟走去。
而赵白鹿则是以心声说道:“若真是按无声所说,它守着国师佩剑,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在此地了。那此事与国师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它是在我们上次进山才醒来的,若是因为那把剑,难道国师没有带剑进山吗?”
李乘风闻言,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有带着剑进过山,别忘了他受拜国师后,斩杀了五个金丹,剑就一直留在剑门。是我此番回京才将剑带回来的。上次我们进山,也是那把剑六十年来的第一次。”
若算时间,观天院覆灭两百年,这期间有一百四十余年的空档,那些日子里,国师去往何处了?
两人跟随无声走到一处枯井,无声扯着嗓门喊道:“我一睁眼便在这井里,然后循着那把剑的气息往南,这才寻到被云雾遮盖的山谷,也见到乘风小子一丝不挂,屌儿啷当。”
这个屌儿啷当……就很形象了,弄得李乘风老脸一红。
但赵白鹿摇了摇头,呢喃道:“没什么奇怪的,就是一口寻常枯井。她呢,有无看出什么来?”
这个她,说的当然就是灵溪了。
灵溪只是摇了摇头,“已经想不到更多了,关于大衍诀的事情是半点儿没想到。”
李乘风无奈道:“看来这趟,最多也就是现如今所知道的事情了,将来我也得找坟找墓了。”
赵白鹿转头望向李乘风,眨了眨眼,问道:“不然下次去我们剑门剑冢瞧瞧?大小剑山之中,剑冢是最为神秘的地方,也是剑门存在最久的地方。我爹说,灵气复苏之前,大剑山的剑冢根本无法打开,哪怕火药都炸不开。是三百年前第一次灵气复苏之时,剑冢自行开门,我们的御剑术就是自剑冢取来的。”
李乘风点头道:“等滕县回来之后,可以去瞧瞧。”
而此时,灵鸢也飞落边缘山峰,吕南洲与曹墨各自御风而来。
曹墨微微抱拳,又将扫了一眼左右,随后叹道:“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太爷爷说,灞水之盟后,国师带着他跟韩司丞来的这地方,那时候此地除了这片废墟,还有一地白骨,死状极其惨烈。国师也不让别人插手,也不用灵气,就一把铁锹一把铲子,用了三个月将这里的白骨入土为安。想必此地与国师是有什么关系的,但国师从未说过。”
说着,他指向了北方一处三丈于高的小土包。
“就是那里,正好对着那些庙宇所在地。”
李乘风闻言一愣,赶忙让吕南洲拿出舆图。
大致扫了一眼便能确定,那座大殿与此地的中央是在一条线上,而这真正的观天院,在更北方。
自古以来,建筑群都是越往北边儿地位越高,假设将那些庙与真正的观天院联系在一起,那……
此时灵溪也说了句:“你想的没错,观天院在祭庙之上,有考教神灵功绩的职责。”
李乘风立马反问:“若仙朝有皇帝,那这祭庙,应该离着皇宫之类的地方不远吧?”
可灵溪却说道:“虽然没想起来,但肯定是远极了,别忘了那些残存典籍之中,将这片陆地称作什么。”
李乘风这才想起来,东隅。
但李乘风也记得顾玄风曾说,他花费数年光阴在海上漂流,都没寻到这片陆地之外的陆地,甚至连岛屿都未曾见过。
又大致逛了一圈儿,李乘风笑着问道:“曹墨啊,若是炼丹,你能成几阶丹药?”
曹墨闻言,笑道:“我修为在灵台中期,若有丹方,二阶中的丹药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乘风点了点头:“有丹炉吗?”
曹墨又是一笑,言语却有些自嘲:“我还……没到可以用丹炉的地步,都是搓的丹药。但家伙什还是有的,毕竟辛苦学了一趟。”
于是乎,李乘风随手丢去一张纸,微笑道:“这丹药不分品级,能炼成几阶是要看自己本事的。尚未给到大瑶王朝呢,炼的出来也好,炼不出来也罢,都可以将丹方上交,说是我给的就行了。当然了,若是还有想做丹师的心思,三日之内来寻我,因为我三日之后就要东去滕县。”
曹墨低头看了一眼,固元丹,若伤及根骨,服此丹药有效。
需要什么药材,数量如何、火候如何,写的一清二楚。
而此时,曹墨再看向李乘风,目光已经有微微变化了。
“意思是说,只要有足够本事,这种丹药是没有品秩上限的?”
李乘风笑着点头:“是的,只不过你就算把它炼成仙丹,也还是个固本培元的药。”
上次灵溪接连弄出来了好几种丹方,这也只是其中之一。
转头看向吕南洲,李乘风叹道:“人也别白来了,喏,这些东西去找找,三天之内若是找不到,那就带着回营好了。灵鸢就交给你,我先四处走走,若回去之后要再出门,多半是东去走水路,顺流而下,也用不来多久。”
反正就在大运河边上,到时候沿途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吕南洲与曹墨先后抱拳,李乘风只是与赵白鹿对视一眼,便先后御剑而起。无声想骂人却又不敢出声,只好煽动翅膀,在后方紧紧追赶。
而他们走后并未过去多久,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了观天院废墟之中。
鱼清清长叹一声,呢喃道:“七大仙门之中,像你我这般有点儿人味儿的,并不多。祝大椽与张融,看似像个人,实际上真要去干什么事儿,弄死一些凡人,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的。”
赵溪坪望着下方废墟,问道:“你小时候不也这样?我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不也一样觉得山下凡人都是蝼蚁,踩死几只无所谓嘛!”
赵溪坪不过七十余岁,比鱼清清要大出去近二十岁呢。以前七大门交集,算是多的了。
不过话锋一转,赵溪坪又问了句:“我看左丘蓝婵,也没多坏啊,怎么外界将她传的那般不堪?左丘禄年被戴了绿帽子,是真的?”
传闻就是因为左丘禄年被戴了绿帽子才有的左丘凫,左丘禄年心中有怨气,打了媳妇儿,左丘蓝婵看不下去,就将她老爹的脑袋砍了下来。之后更是传传言左丘蓝婵疯疯癫癫的,将老爹烧成灰掺水喝什么的……
于是乎,左丘蓝婵才有了个疯子的名声。
可是近来几日,赵溪坪在侯府看见的左丘蓝婵,并没有传言之中那般疯魔。
鱼清清也只是摇头道:“有些事情不好告诉你,只能说左丘禄年不是蓝蝉杀的。她不过是给人背了黑锅,但是喝骨灰……这个确实是真的。”
赵溪坪的好奇心仅限于此了,他又往下方看了一眼,呢喃道:“那道不许给仙门之外的凡人传授炼气法门的神谕,到底是自何处流传出来的,你可有线索?”
正是有了那道神谕,各仙门才摆出自扫门前雪的模样。不管山下如何惨烈,从来不伸手去管。甚至在人族有了炼气法门之后,接连两次所谓下山除魔,弄得人世间生灵涂炭。
鱼清清则是冷笑一声:“老东西,你还装蒜?”
有个答案,现如今两人心知肚明了。
鱼清清便也没有多说,而是略带疑惑的问了句:“你这女儿女婿是干什么去了?不应该回长安么,怎么还越走越往北边儿去了?”
赵溪坪则是抬头看了一眼,呢喃道:“那时几千里终南的最高峰,底下便是灵脉。那处地方有天下监的副司监,顾玄风亲口跟我说,你是个凝神后期,我们还是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了。”
但话音刚落,有个独臂背剑青年人已经御剑而来。可他的气息,分明是凝神后期。
鱼清清略微眯眼,“你上次居然是在藏拙?分明是有着凝神后期修为的。”
上次顾朝云显露的,只是凝神中期修为而已,这才过去几日而已,这么快破境是不可能的,所以只会是上次顾朝云出现时,藏拙了。
可此时,赵溪坪突然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传闻观天院大祭酒神出鬼没的,极少现身。原来顾大祭酒,也是顾副司监?”
顾朝云闻言一笑,“剑山王够聪明。”
赵溪坪略微眯眼,沉声问道:“那你现身,是有何贵干啊?”
顾朝云笑道:“家师让我带个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二位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闹吧。管的再多,我们这些人也终有死的一天,倒不如让他们早早可以靠着自己活,到时候我们走的也安心。”
赵溪坪与鱼清清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倒也是啊!
而此时,两道剑光一路向北,走了许久之后再次转向东边,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一条大河处。
有一艘渡船在河面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到此时赵白鹿才问了句:“到这里来作甚?看河水?我倒是没见过黄河,关键是这也不黄啊!”
李乘风无奈伸手点了点赵白鹿的脑袋,笑问道:”你关心的都是什么啊?走,上船了咱们换一身衣裳,我穿着这官服四处晃荡可不成。有给你买的新衣裳。”
赵白鹿闻言,脸皮一扯,瞪着李乘风,沉声道:“又憋着什么坏呢?”
李乘风眨了眨眼,嘿嘿一笑,说道:“打个赌,若衣裳是你喜欢的,咱们今夜休息,跟昨晚上一样如何?”
赵白鹿呵呵一笑,心说你又要赌?
“好啊!那要是我不喜欢呢?”
李乘风抖了抖袖子,“你要是不喜欢,本侯给你洗脚!”
赵白鹿嘴角一挑:“赌了!”
她心说,喜欢不喜欢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落到船上时,赵白鹿才突然发现,怎么钱树生跟左丘蓝婵也在?
“你早就安排好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推开一扇门,进去之后将门插好,姗姗来迟的无声愣是被拦在外面。
李乘风还冷冷一句:“你要是敢私自窥视,我立刻把你煮了!”
吓得无声连忙飞到赌船后方,趴在围栏处骂骂咧咧:“无礼小辈,你们这些没毛猴子,本将军还不乐意看呢!”
而屋子里,李乘风则是边脱衣裳边说道:“你跟左丘蓝婵还是朝天宗刺杀的对象,咱们直接去滕县,但要走的隐秘些,这样也能免除一些麻烦。”
三下五除二,李乘风已经换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腰带都是粗绳子做的。
“还不换?要是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准穿这样的衣裳。”
赵白鹿翻了个白眼,望着铺在床上的竹青色衣裳,还有两根与衣裳同色的发带,也开始脱外衣。
“混蛋李乘风,在这儿等着我呢!”
知道赵白鹿喜欢青色衣裳,还是这种像裙子却又不耽误出剑的样式,李乘风早就找人做了一身。
待她换好,李乘风这才起身,“这是一艘快船,到运河中断大约要七八天,这几日咱们就住这间屋子,不会有人来打扰。”
说罢,李乘风已经出了门,朝前走了一段儿后,又推门走进一处大厅。
屋子里坐的几人,此刻齐刷刷起身抱拳。
李乘风看了老叶一眼,笑问道:“你跟来作甚?不好好留在侯府养伤。”
老叶摆摆手,“我也想去逛逛啊!南四湖的景色,据说是还不错的。”
李乘风哈哈一笑,坐在主位才微微摆手,笑道:“坐吧。”
除了叶渡,还有江淮、朱无路。钱树生在甲板室琢磨图纸,左丘蓝婵就陪着他琢磨,两人并未在屋子里。
李乘风先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诸位放心,赶在年前一定能回来的。”
但话锋一转,李乘风看向朱无路,问道:“交代给左东潭的事情?”
朱无路点头道:“他没问题。”
此时此刻,悬剑司中,左东潭带着一众新招收的剑卫练琉璃金身,也才歇下来,喝了一口水而已。
老白又端来一杯茶,递给左东潭后,笑着问道:“剑首,咱们上掌剑哪儿去了?怎么这几天都不见出现啊?”
左东潭擦了擦汗,随口道:“去了南山,会直接从南山去往东都的……”
说到这里,左东潭突然闭嘴,看神色,像是说漏嘴了。
沉默片刻后,他死死盯着老白,沉声:“此事决不能与别人提起。”
老白闻言,哈哈一笑,“我在悬剑司待了一辈子了,你还信不过我?”
左东潭闻言,笑着点头:“是啊!你来的可早,那叛徒拜师之时,你是一起跟在国师身边的。”
老白长叹一声,摇头道:“他是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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