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福利院。
接连下了两场雪，黑石崖后面的莽莽群山变得银装素裹。
福利院里，传出朗朗读书声。
这是一片和谐的景象。
福利院通往黑石崖村的那条小路，踩出一窝一窝的脚印。
老村长叼着烟袋锅，手里拎着棉布口袋，走几步咳几声。
他回过头：“快点，咋还没我一个老头子走得快。”
后面，冯善喜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扛着一头宰杀好的猪。
“顾正义……顾正义……”
走进福利院的门，老村长就张凯破锣嗓子开始吆喝。
顾正义出来，奇怪的问：“老村长，你这是做什么？”
老村长把烟袋往腰间一插，笑着说：“这不快过年了嘛，村里宰了几头猪，给你送一头过来，让孩子们过个好年。”
冯善喜贼兮兮的从兜里拿出几根棒棒糖，分给苏珊他们。
顾正义要拒绝，老村长板着脸，搞得好像被人糟蹋了似的：“我说，是这，给孩子们的，你跟着参合什么？”
“咋地了嘛，瞧不上村里的东西？还是觉得咱们这些老头子脏？”
顾正义拗不过，也只能接受。
村里的屠户带着工具来，把一头猪分成若干份，老村长再把搭在肩上的调料递给顾正义。
“看，老汉细心不？调料都给你准备好了，别传出去，老汉独家秘方……哈哈……”
一片其乐融融的欢乐景象。
顾正义留老村长几人吃饭。
老村长摆着手，说家里肉多的是，就不在这跟孩子凑热闹了。
没用多久，福利院就飘出肉香。
而就在这时，一辆公车停在福利院外面。
“谁是顾正义……”
一个身穿制服的人走进来，左看右看，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顾正义身上。
他上下打量几眼，口吻极为不善。
“你是顾正义？”
顾正义点头：“是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我是民政的王怀，接到举报，你这里存在没上户口的情况，是吗？”
顾正义低垂着头没说话。
王怀在苏珊等人身上挨个扫过去。
“你叫什么？”
苏珊看向顾正义，顾正义点点头，苏珊才回了一句。
王怀拿出一个本子，看来是有备而来。他看了几眼，说：“嗯，有这人。”
“你叫什么？”
挨个问下去，结果郭雷没户口，他原本是“丐头儿”掳来的孩子，原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哪来的户口。
裴燕自然也没有户口。
其他的，顾正义拿出一摞户口本。
庭审现场，有人惊呼。
“怎么每个人的户口都是单独的？”
“原来，福利院没有正规手续啊？”
这一刻，大家才知道，福利院的手续已经被注销了。
自从顾正义的养父母接连离世，这个福利院就荒废了，福利院的手续自然也就没了。
王怀笑嘻嘻的说：“顾正义，你私设福利院，不进行正规手续报备，这些孩子来源不明……”
“你是人贩子，还是做福利？”
这帽子扣的，够大！
顾正义说：“这两天我就去办，把手续全都补上。”
张怀讥笑：“现在才想起来办手续？晚了！”
“罚款二百万，整改之后再说手续的事吧！”
“二百万？”顾正义惊了一下。
“怎么，不服啊？拐卖儿童和非法开办福利院，你选一个吧。”
庭审现场。
“卧槽……二百万？”
“这跟抢有什么分别？”
“十几年前的二百万，那购买力跟现在可不一样。”
“这是哪条规定？真的可以罚这么多钱吗？”
“谁举报的，太缺德了。”
“太气人了，顾正义开办的社会福利机构，又不是挣钱的生意。这些人就知道罚款，一张嘴就吓死人。”
“整顿，这怎么整顿，福利院又不是开门做生意。把孩子送走？”
“当时郭雷还没上户口，实话说，的确是不合规矩，可张嘴就是二百万的罚款，是不是太过分了？”
……
与此同时，某单位的办公室内，已经混成领导的王怀腾一下站起来。
他看着这一段直播画面，勾起了回忆。
当他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当他看到年轻时候的顾正义，王怀的心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那个人……”
“那个人是……”
张怀认出来了，哪怕过了十几年，他自己也已经四十多岁了。
他想起来了，那一年他参加工作没多久。
难怪刚看直播时顾正义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看着直播画面中，庭审现场群众对自己的看法，张怀老脸通红，顿时羞愧的抬不起头。
他盯着画面中年轻时的自己，越看越觉得招人恨。
“那种事，竟然是我做出来的。当年的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那样招人恨啊。”
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如同拭去灰尘，他想起来了……
当年是有人举报，领导把调查的任务交给他，原则上，只要是真心做福利的人，给予最大的便利，对真有爱心的人，开一切方便之门。
一切的核心就是——执法为公，执政为民。
可当年的张怀却没那么做，他一心想做出点成绩，为他的绩效添砖加瓦。
他看着直播画面中，号称华夏最强原告团的诸位。
他们个个都是年轻强者，他们是震撼华夏的一群人。
可当年自己，却差点毁灭了福利院。
他盯着画面中比自己年龄还小，但两鬓已经斑白，眼角布满的皱纹的顾正义，心中油然产生一种愧疚感。
“当年，我差点毁掉了这个震烁华夏的福利院，我差点扼杀了这些未来之星。”
“当年，我曾暗暗讥讽他，不就是几个野孩子么，不就是一个破福利院么，大不了不干了呗。却没想到我差点毁掉一个梦的摇篮。”
如果当年顾正义因为自己的罚款而关掉福利院，那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张怀不寒而栗。
真是那样，苏珊很难成为继袁老之后华夏最强杂交专家。
真是那样，山北省首富就不会是冯涛了。
真是那样，华夏少了一个优秀的心脑专家。
真是那样，就不会出现裴燕裴先生那样伟大的人了，没有裴燕，就没有那十二所女子学校，无数的女孩因为无书可读一辈子走不出大山……
真是那样，就没有郭雷那样国宝级的运动员了……
真是那样……
不，张怀简直不敢往下想……
自己都做了什么啊，作孽啊，当年的自己，为什么那样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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