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中年人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的诉说。
“他自卑，他怕他的黄胶鞋踩脏了教室的地面。他怕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一套皱皱巴巴的衣服让我难堪。”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从没那么想过啊，当年的我，总以为父母不在乎我，现在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我的父母，是想让别人不用鄙夷的眼光看我。”
“他们用心良苦啊……”
中年人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可他仍不自知，他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
这种情绪会传染，很多人都想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我也是这样，我怕我的孩子没面子……所以，每一次我都像过街的老鼠……”
“我接孩子骑自行车，我每次都把车停的远远的，不敢把自行车与孩子同学家的小汽车停在一起。”
……
自卑，不是为自己，全都是为了孩子，为了亲人……
可是，天下间有几个孩子能领悟那种自卑。
苏珊泪眼蒙眬的看着顾正义，看着记忆影像，苏珊确定，中年人说的没错。
曾经，那个自信满满，才高八斗的顾正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自卑的父亲，一个即便穿着新衣服也不敢站出来的父亲。
曾经，顾正义是那样优秀啊。
马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他叹息说道：“苏珊，你还是太不了解顾正义了。”
“他为了你，做了多少，你永远难以想象。”
“那年顾正义十五六岁，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这个人与众不同。”
审判庭，马老教授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想起了曾经的过往，他觉得有必要把一些东西说给苏珊听。
“只是……呵呵……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回到黑石崖养了你们七个。我看出他的人性，却没看透他的选择啊。”
“苏珊，你知道吗？在顾正义回黑石崖的第二年，他就找到了我，跟我说了你的事。”
“当时他就跟我商量，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学习深造。”
“第二年啊，我没记错的话，那年你才七岁。”
庭审现场，没有一个人打断马教授的话，包括法官在内，大家都在认真的听着。
原来，顾正义在苏珊还那么小的时候就为她准备好了未来要走的路。
苏珊目光晶莹，轻声问顾正义：“爸爸，那一年我选择了未来的路，而你却已经为我铺好了接下来二十年的路……”
“而这些，我竟然全然不知。”
不仅苏珊不知道，没人知道，就连陈玉宁都不知道。
马教授笑了笑：“你还记得珊珊一号吗？顾正义第一时间给我寄了过来。”
“还有后来的珊珊二号。”
“只是……珊珊二号出了点问题。那一年，我得了重病，实验室交给几个学生管理。顾正义寄来的样本没有第一时间实验提取数据。”
“如果当时没有出现意外，我想顾正义是不会允许你在黑石崖大面积种植的。”
“当然，也就不会有后来顾正义把种子卖给AD国。”
“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顾正义在机缘巧合下的操作吧。”
“我去，顾正义不是早就谋划好了？而是临时起意把AD国耍了一通？”
“顾正义的脑袋是咋长的，这也太玄幻了，他说什么，AD国的专家就信什么？”
“珊珊二号的大面积种植，让AD国损失巨大啊，甚至影响到了国策。这一手，很妙，也太狠了。”
很多人都在感慨。
马教授接着说：“再后来，顾正义总问我一些问题，我想，当时一定因为苏珊是自学的原因，有诸多不懂的地方。”
“珊珊啊，你看看顾正义，他都累成什么样了？”
“他是那么聪明理智的一个人，却像绝大多数家长一样，对你的教育无比的焦虑。”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顾正义一直在跟随你的脚步学习。”
“不，顾正义学的比你深刻，他懂的比你还要多，不然，在你遇到问题的时候，在你迷茫无助的时候，他怎么能站出来帮你呢？”
“再后来……你就来我身边了……”
说到这里，马教授叹息摇头，坐到一边闭目养神。
苏珊已经哭干了眼泪，他从没想过顾正义付出了多少。
“教授，你是说，爸爸他……也在学习杂交技术？”
马教授微微点头：“他现在，绝对可以称得上专家了。”
“真的？”苏珊难以置信。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一脸的不信。
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哪有那么容易。
顾正义跟随胡院士学习，可以称得上专家了。
可谓隔行如隔山啊。
苏珊仰起头，闭上眼回想着。
“我想到了，我记得！”
苏珊突然大声说：“曾经，我无数次感慨，爸爸他懂得可真多啊。每次我遇到难题，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给我讲解透彻。”
“爸爸每天捧着各式各样的书，杂交论文也看了无数篇，我一直以为他原本就有较深的造诣，没想到……”
“我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他是在跟我一起学习，还一直都学在我前面。”
马教授点点头，对苏珊的话表示认可。
马教授说：“当你培育出甘霖果的时候，顾正义就知道，你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你创造了一个新的培育方法，他再也不能给你指导了。”
“所以，他就联系了我，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虽然你来我的实验室之前我们没见过，其实，我已经教你好几年了。”
庭审现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顾正义，真是一个好父亲。”
“他的伟大，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苏珊能有今天的成就，个人努力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是顾正义给他铺好的这条康庄大道啊。”
“我现在懂了，为什么顾正义说，黑石崖的这些孩子能成才，很难复制模仿。这简直模仿不了好不好。谁能有顾正义的关系网，谁能有他的门路。一般的孩子，就算有天分，也需要一步步的往上爬，谁可以直接送到专家手底下进行专业的教育。”
“对啊，顾正义的教育方法，完全不能复制啊。这天下，也只有这一个顾正义。”
“果然，老天爷不是公平的。我觉得，把当初的我扔给顾正义，我也能成才！”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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