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前来请罪。”
叶渐鸿弓着背，垂下头去，上了年纪的身体颤抖着，沧桑，无助，真像个罪徒。
墨澈和乐游对视一眼，没去搭理地上的人，他自然的牵起乐游的手，绕过叶渐鸿，直接坐到桌前的紫檀椅上，桌上摆着几大摞奏折，都是他这三日没上朝剩下的，看着这些东西，墨澈瞬间觉得头疼……
乐游看墨澈皱眉发愁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桌上的奏折，看向墨澈。
墨澈会意，立马拿起上面的一个放在乐游手中，靠近她的时候，另一只手顺势勾上她的腰，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磁性，“这些你可以随便看。”
这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可墨澈胸腔里，可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呢，别看他是个皇子，可从未碰过女人。
说起来，他这也是情窦初开，难免会有点……不好意思。
感受到腰间虚虚实实的一只手，乐游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她直接顺势半靠在墨澈怀里，感受到身后的人身体一僵，乐游还有一种老阿姨戏弄小弟弟的感觉。
这么一想，她前世都二十多了，是比墨澈要大……
按照她生活的时代来说，墨澈十七岁的年龄还是未成年呢，突然油然而生一股罪恶感的怎么回事？
怀里美人儿这么一靠，墨澈忍不住的嘴脸抽搐，可御书房有人，他不得不强忍着，墨澈突然觉得叶渐鸿来的不是时候。
叶渐鸿由背对着他们，慢慢的扭动身子转过头来，当他看墨澈和乐游依偎在一起旁若无人，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时，又磕了个头下去，颤巍巍的喊了一声，“老奴有罪！”
恰巧乐游翻开奏折，清冷的目光自上面一扫而过，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见状，叶渐鸿把头垂的更低了。
“你有罪？”乐游抬眸，直接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下扔在桌子上，“叶先生，我想你过来是来解释的对吧？”
叶渐鸿还在地上跪着，他看乐游和墨澈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也深知这件事是他出了差错，也没有脾气。
“是。”叶渐鸿点头，抬头对上墨澈的眼神，似乎是示意他说下去……
叶渐鸿缓缓开口，“三天前，二皇子告诉我说他还有一支军队在安临国与西柳国边境，他发动宫变之前下了命令，如果七天之内看不见他，就挑动两国战事。”
叶渐鸿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无奈，“他主动要求说与我一同前去将解除这个军令，我不忍发生惨剧，决心前往，可二皇子一向狡猾，我看他如此积极，怕他是想路上趁机逃走，就决定拿着他的信物只身前往，将他留了下来……”
说起来叶渐鸿心中也是满满的悔恨，说到这儿，他突然情绪激动，像是在极力辩解，“可是我临走之前将他藏到了非常隐蔽的地方，又在他身上下了禁锢封住他的修为，这才放心的离开，可没想到……”
看着叶渐鸿目光垂下，百般悔恨的模样，乐游只冷冷的看着他，“叶先生，你还记得你带走墨冠清时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会终身限制他的行动，绝不会让他胡作非为。”
“我们是信你，才会让你把他带走。”
乐游起身，走向叶渐鸿……墨澈怀里突然一空，眼角有些失落，可他看着乐游这副心窍玲珑的模样，又不由得眼中泛起欣喜来。
他的女人，就是聪慧又通透。
乐游走到叶渐鸿面前，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叶先生，你在药堂的解围我一直记得，我也一直将你当做和善的人，而你也的确和善。”
“可和善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所保证的、承诺的，你没有做到。”
乐游无法想象，倘若墨澈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至今回想起那个阴暗幽闭的空间，乐游还会全身发麻。
“你若是再动动脑子，便很快能发现墨冠清的谎言，你以为他发动宫变，墨澈会让他的部下中有漏网之鱼吗？”
倘若漏掉个人，那还有可能，漏掉一支军队……真当墨澈这么多年只被锁在萱蝶的院子中做他的闲散皇子吗？
他手下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有时候光有善并不能拯救众生，反而还会害了别人。”
其实叶渐鸿有很多办法可以选择，就算他无法识破墨冠清的谎言，他也可以派别人去，无非就是一个信物罢了，非要他一个大宗师亲自跑到两国边界吗？
他从小辅佐墨染青长大，在皇宫之内与墨冠清的接触必然不少，总归要比她多的多。
她都能看出墨冠清是个怎样的人，叶渐鸿就看不出吗？倘若他再多个心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叶渐鸿听着乐游的话，头颅渐渐低下去，眼中的光忽明忽暗……
乐游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冷，“叶先生，你的确有罪。”
和善和大意都不是他能解脱的理由，他的和善和大意是要别人承担后果的。
一介宗师跪在乐游脚边，他原以为自己没什么大错的，可……乐游的话似乎像是打通了他脑海中的什么。
他追随大皇子，就是想搞懂，到底什么是善。
大皇子的善是无私的，无差别的，他愿以一生劝墨冠清回头，也愿牺牲自己保全众多百姓。
可头一次有人告诉他，光有善是不行的……甚至善，会害了人……
叶渐鸿低头沉默着，又忽然出声笑起来，可笑里，却透着悲凉悔恨，“谢姑娘提点，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股无形的气旋围绕着叶渐鸿升起，毫无预兆！
乐游没有准备，踉跄着向后退去，准确无误的落入一个怀抱中，她回头看了一眼墨澈，两人又神色凝重的看向跪在原地的叶渐鸿，瞳孔渐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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