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无论对错，都变成了回忆，无法更改。
我们终非少年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冯东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
他瘫软的靠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满天星辰。
他仿佛看见了太爷爷高悬九天之上，对着自己笑。
他仿佛看见了母亲云岚，孤独的坐在房间里，满脸无错，自责内疚。
青衫少年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太爷爷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让帅府的人活下来，能多活一个是一个。也就是说，帅府的人或许还没死。
爸爸妈妈，或许还在世。
甚至，连太爷爷都可能还在。
“妈妈，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在见到你的尸骸之前，你在我心中，便是活生生的。”
“妈妈，等我。”
“妈妈，我会向所有人证明，你把龙玉交给我，是正确的决定。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终会成为你的荣耀。”
冯东拭去泪水，慢慢的坐直身体。
他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折叠好。
因为被泪水沾湿，平整的信纸起了褶皱，手指划过褶皱，发出“啦啦”的声音。
耗费许久，冯东才把信纸折叠好，放入锦盒，再盖上盖子，小心的将锦盒收好。
呼！
少年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仿佛在告别一段往事。
好一会儿，冯东重新睁开双目，那悲伤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又恢复了一代武道宗师的风采。
这让一旁的慕容雪都看呆了。
刚刚还撕心裂肺哭泣的少年，顷刻间就把情绪给调整好了？
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冯东看了慕容雪一眼：“让你看见我不好的一面，见笑了。”
慕容雪忙道：“每个人都会遇到伤心难过的事，人又不是神。你不必介怀。”
冯东摸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多少往事都变成了回忆，我们终非少年时。你说的真好。”
冯东喃喃的念叨着这句话。
“对了，慕老呢？他和慕七爷谈的怎么样？”
冯东这才想起今日有正事要办。
慕容雪道：“爷爷这会儿在书房，和父亲谈事。”
“至于谈判的结果……爷爷虽然在慕府德高望重，更是慕府的创始人，但也顶不住群情汹汹。最后不得不从了慕七爷。明天早上，不，是今天早上。上午十点，慕七爷和爷爷，双方在慕府后院，以拳坛论武，分定慕府归属。这就是双方谈出来的最后结果。”
冯东微微吃惊：“哦？慕七爷没有直接执掌慕府？”
慕容雪：“这个意见，就是慕七爷提出来的。大概是他胜券在握，不想让自己的接管仪式留下诟病。慕府，也有以拳坛论高低的传统。抉择出最强者，执掌慕府。如此，就可名正言顺。未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冯东微微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慕七爷野心不小啊。都开始考虑名正言顺这样的事情了。”
慕容雪道：“如果慕七爷通过这样的流程上位，那么他的地位会固若金汤，万众归心。慕府的很多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甚至一些原来支持爷爷的老人，都会支持慕七爷。”
冯东夹了口烟：“换一个说法，这也就意味着你们这一脉，永无翻身之日。”
慕容雪重重道：“是。慕七爷做事，够狠够绝。也很有魄力。”
冯东感慨万千：“明天，慕七爷这边会让谁出场？”
慕容雪道：“自然是吴大师。而我们这边，只有一个慕雷。慕雷虽然很强，但远不是吴大师的对手。这一场拳坛论武，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如果加上我呢？”冯东忽然说了一句。
嘶！
慕容雪倒吸了一口冷气，猛然转头看着冯东。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冯东微微笑道：“怎么？对我没信心？”
慕容雪这才缓过神来：“不是……你，真的愿意为我我们出手么？”
冯东微微点头：“如果慕老也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可以出手。”
“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爷爷。他都为这事急死了。”慕容雪猛的拉起冯东，小跑着冲吃了房间。
冯东满脸无奈，只要由得这女子拉着自己了。
……
书房。
慕容云坐在首席位置，慕容山和慕雷两个人分别坐在左右两侧。
三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慕容山道：“慕雷，和吴大师对决的话，你有几分把握？”
慕雷道：“吴大师师承陆家，成名的早。最近数年时间里虽然低调闭关，从未出手。但据我所知，他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武道宗师了。至今的实力，深不可测。”
“如果有需要，我慕雷，当全力以赴！”
他说的很悲壮。
压根没说有多少成把握。只说全力以赴。
可见这一战，几乎没有胜算。
慕容山咬牙道：“父亲，如果我们实在没办法，干脆把慕府的执掌权让给慕七爷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徒增伤亡呢。”
慕容云道：“不是我不愿意让权，而是慕七爷不愿意。他非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上位，谋求无人反对，万众臣服。再说，我答应他，也不是为了自私。而是要给这些年跟随我的那么多人，一个交代。”
“众人跟随我做大慕府，在慕府崛起的路上，不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有人的抛家舍业，妻离子散。他们穷尽半生，才有今日的慕府。如果我就这么放弃的话，叫他们怎么办？至少，也要奋力一争。争不过，那是能力问题。”
慕容山长叹一声：“诶，慕雷，我慕府，对不起你。”
慕雷神色坚决：“穆总不必这样说，我这条命是慕府的。明日一战，我当全力以赴，誓死不退。”
慕容山和慕容云两人都无奈叹息，满是悲怆。
就这时候，慕容雪拉着冯东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父亲，爷爷。你看谁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冯东缓缓走了进来。
“慕老。”
冯东微微拱手：“多谢你把太爷爷的那封信，保留至今，交给我。”
慕容云叹息一声：“应该的。终究是我无能，愧对老帅。上不能帮助帅府，下不能完成老帅遗愿。老朽，羞愧难当。”
冯东道：“如果你们还想守着慕府的话，明日一战，我会到场，为你们慕府兜底。”
声音不大，却说的斩钉截铁。
嘶！
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冯东。
慕雷道：“冯东，吴大师并非一般的阿猫阿狗，更不是法度和元彪这种货色相比。他师承陆家，十年前就踏入了武道宗师之境，是真正的宗师。就算是你，也没有多大胜算。”
冯东道：“我杀他，三招足够。”
慕雷哼了一声，显然不太置信。但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慕容雪这时候道：“爷爷，不管如何，我都觉得可以一试。多一个武道宗师，我们就多一份胜算。冯先生义薄云天，一番好意。”
她都改口冯东为先生了。
慕容云却不答。
慕雷道：“抛开胜负不说。如果冯东代表我们慕府出手的话。那事情就变了性质。我们慕府，永远会打上冯东的烙印。鉴于冯东现在的特殊身份，我们慕府就算重掌大权，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冯东，你可知道这些？”
冯东道：“我知道。”
慕雷道：“就算你赢了。叶府和会疯狂的争对我们慕府。我们慕府会九死一生。相反的话，慕府就算落在慕七爷手上，至少可以保存。”
冯东道：“我知道。”
慕雷道：“你是帅府遗孤，且不说两江三省。中海市内，西山道场和陆家就参加过剿灭帅府的行动。他们，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也绝不会放过慕府。慕府，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帅府。”
冯东道：“我知道。”
慕雷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既然如此，你参与我慕府的内务，对我慕府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还要参与？”
冯东双手负背，傲然挺立，声音决绝：“是，我要参与。”
慕雷眉头紧皱，冷哼一声：“为什么？”
冯东笃定道：“吴大师，我来杀；叶府，我来灭。陆家之威，我来扛。”
“慕老，我冯东，愿意继承太爷爷遗志，裁撤海工洪会，还中海一片锦绣安宁。我愿意继承太爷爷遗志，横压西山道场，涤荡乾坤，廓清中海这一片环宇。”
“慕老，你可愿意？”
慕容云呆呆的看着冯东，满脸惊颤，仿佛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老帅冯国华的身影：“冯东，你还年轻，现在你离开中海，还可以安宁度过余生。没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冯东不答，继续问：“慕老，你可愿意？”
慕容云道：“中海，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中海了。没了帅府，海工洪会和西山道场就没有敬畏了，秩序已经崩塌。他们生杀予夺，无所不为。一旦失败，你身边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冯东不答，深深凝问：“慕老，你可愿意？”
慕容云目瞪口呆：“冯东，一旦失败，我慕府就是第二个帅府。你让我如何面对慕府的芸芸无辜众生？”
冯东不答，提高了声音：“慕老，你可愿意？”
慕容云如遭重击，深深凝视眼前的这个青衫少年。
看着看着，在慕容云的眼中，冯东和老帅的身影居然重叠在一起了。
过往，他和老帅在一起的一幕幕场景不断的在脑海中闪过。
马踏山河，喋血沙场。
慕容眼眶通红，老泪纵横。
他笑了。
“我愿意！”
“老朽愿意穷尽一切，为完成老帅遗愿，出最后一份力。纵万死，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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