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心想,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二少爷了。
总是这么冷不丁地来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叫她如何反应得过来?
“老奴最大的心愿就是二夫人和两个孩子能和和美美,如何能不想?”蒋嬷嬷一头雾水地回答道。
“那嬷嬷就听我的话。”苏平河朝蒋嬷嬷眨了眨眼,“姨娘耳根子软,最容易被人搬弄是非,往后不管二姑娘去找她说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我知道。”
蒋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二少爷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当内奸吗?
她跟随沈氏几十年,哪里能做这样背主的事?
蒋嬷嬷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拒绝,苏平河又开口道:“嬷嬷觉不觉得,每回二姑娘找姨娘谈过心之后,姨娘的心情就会变得很不好?”
蒋嬷嬷心想,这二少爷是忽然开了天眼吗?怎么好像什么都能猜中似的?
其实每回二姑娘来找沈氏,都会让周遭伺候的人退下。
蒋嬷嬷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刻意偷听过什么,但的确如二少爷所言,每回二姑娘一走,沈氏都唉声叹气,辗转反侧。
“瞧嬷嬷的脸色,便知道我猜得没错。”苏平河放松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继续说道,“嬷嬷最是心疼姨娘,定然不想看到姨娘伤心烦闷,只要你听我的话,我跟你保证,姨娘今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舒心。”
蒋嬷嬷是个忠仆,一心只为自己的主子好。
这样的人即便用银子也休想买通。
但苏平河给的这个诱惑太强了,蒋嬷嬷的心思微动,终是应承下来:“那老奴就姑且信二少爷一回,若是二少爷再惹二夫人生气,可别怪老奴将这一切如实告诉给二夫人和二姑娘了。”
苏平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少爷,祥麟布庄到了。”此时杜若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
苏平河跟着蒋嬷嬷下了马车,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家一眼看去就风雨飘零的布庄。
说是风雨飘零一点都不夸张。
因为这间布庄除却无人问津以外,里头也几乎都被搬空了。
“你确定这是个布庄?”苏平河一脸黑线地问道。
“地址没错啊。”杜若指着铺子门前破败不堪的匾额道,“少爷您瞧,那不是写着‘祥麟布庄’四个大字吗?”
苏平河苦笑一声:“姨娘说这间铺子经营不善,还真是半点不夸张。”
蒋嬷嬷在一旁叹息道:“其实最初,沈老太爷将这间布庄给二夫人陪嫁时,这间布庄还算收成尚可,后来掌柜的换了人,加上城里布庄越开越多,生意就每况愈下了。”
既然沈氏和蒋嬷嬷都提到了掌柜的问题,看来这个传说中的许掌柜的责任确实不小。
苏平河迫不及待想要会一会这个人了。
正说着,一位身着湖青色锦袄的青年就迎了出来:“今日也不是月初,嬷嬷怎么来了?”
蒋嬷嬷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冷哼道:“不是月初我就不能来了?”
蒋嬷嬷通常是月初过来查账,今日无缘无故来了,会被质疑其实也很正常,但蒋嬷嬷明显不喜此人,态度才多有冷淡。
“二少爷,这位便是如今执掌祥麟布庄的许掌柜了。”蒋嬷嬷没理会一脸尴尬的许掌柜,转身向苏平河介绍道。
苏平河点点头,拱手笑道:“许掌柜好,在下苏平河。”
“许言树。”青年的脸色变了变,似是猜到了苏平河的来意,瞬间就变得不太热络。
苏平河见状心想,难怪这祥麟布庄生意会差成这样,这许言树摆明了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也太喜怒形于色了。
“许掌柜里面请,在下刚从姨娘那里接管了这家铺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许掌柜请教。”苏平河见许言树板着个脸,便主动开口缓和了一下气氛。
许言树一言不发地带着苏平河往铺子里走,清俊的眉眼里满是抗拒,竟是丝毫也不想遮掩自己的心思。
苏平河绕着布庄参观了个遍,发现其实这间铺子内里很是宽敞,不光有一个带柜台的前厅,还有十几排木质成列架,里间还有个比前厅更大的库房,可惜里面的存货寥寥无几,看得出铺子的主人早已无心经营。
“铺子目前就许掌柜一个人在打理吗?”苏平河摸了摸陈列架上的灰尘,轻轻问道。
“二少爷也看得出目前铺子的状况,伙计的工钱早发不出来了,不遣散他们,还能怎么办?”许言树明显对苏平河充满敌意,语气里除了无奈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挑衅。
“这么说,铺子里的布匹所剩无几,是因为发不出工钱,被你拿去遣散伙计了?”
“这也无可厚非吧?”许言树拿眼角余光瞄了瞄眼前这个一脸稚嫩的少年,“用布匹来抵工钱也是征得过二夫人同意的,并非许某擅自做主。”
苏平河突然转过脸看了许言树一眼,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很是随意,但却掷地有声:“许掌柜无需对我不满,我今日也不是来兴师问罪,我是来帮你的。”
许言树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又不屑地打量了苏平河一眼。
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能帮他?
苏平河自是看清了许言树眼底的轻视,不由轻笑出声:“怎么?许掌柜宁愿关门大吉,也不想信我一回?”
“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急,我出府匆忙,赶路至此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我看你这边有现成的账房,不如我们边饮茶边聊?”
苏平河说罢,也不等许言树同意,自顾自地走向了里间的账房。
许言树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竟鬼使神差地跟上去沏了一壶茶,直到两人坐在账房的书桌前,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凭什么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言听计从?
然而苏平河却早已旁若无人地开始翻起了手边的账本。
其实单看铺子如今的状况也能猜到,近几年来整个布庄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苏平河到底有现代人的数学功底,算起古人的账本来还算轻松,很快她便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许掌柜,为什么我们布庄进货会这么贵?”苏平河问道,“据我所知,京城最大的织布坊和染坊也是沈家的产业,没道理供给自家的铺子还这么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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