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烟想了想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应该压制不了多久。”
皇上跟她的状况不同，她毕竟年轻，身体本身的抵抗能力也会强很多。皇上却不一样，他虽然身份尊贵，看上去是养尊处优，但内里耗损非常严重，外表还看不出什么，内里却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像。
所以即便是不中毒，皇上的身体若不能好好调理，也很快就会病倒了。
不过阮明烟真的是一点都不同情他，好好一个皇帝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心思八成都用来算计人了。
皇上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早有预料，点头道：“能压制多久算多久吧，这比朕预料的已经好太多了。”
说着他轻轻拍了一下床头，一个暗格跳了出来，皇上伸手从里面取出一面令牌递给李承翊道：“你既然来了，想必也没有打算置身事外，这东西就交给你了。”
李承翊一眼就认出那是调动禁军的令牌，他没有接，正想说什么，皇上已经抢先道：“朕知道，你或许只是来看看朕是不是还活着，但除了你，朕现在不信任任何人，而且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好歹为你母妃跟媳妇着想一下，一旦京城真的乱起来，手中没有保命的底牌，你拿什么自保？”
李承翊当然有法子自保，但他知道皇上说的并没有错，只有手中有足够的底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他伸手接过了那枚令牌，阮明烟见皇上似乎没有打算跟他们说其他的，便将一瓶药放在他的床头，打算离去。
看样子情况应该在皇上的掌控之中，阮明烟甚至怀疑就连这突然的昏迷，也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阮明烟觉得她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况且天马上就要亮了，若是再不离开，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李承翊明白阮明烟的意思，但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不然他们岂不是白跑这一趟，于是开口问：“您知不知道，是谁对您下毒？”
皇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直接问，愣了一下，然后眼睛转向阮明烟，阮明烟见她看自己，立马道：“你可别冤枉我，我这些日子都不在京城。”
虽然她离开前是动了那么一点手脚，但皇上目前的状况跟那个关系并不大。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上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扯着嘴角道：“你跟你娘，一点都不像。”
阮明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莫名其妙提到自己的娘亲，不过心中隐隐升起了怒气，若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她甚至想问一句皇上，他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些年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皇上盯着床顶明黄色的帐子道：“这些日子，朕总是梦到以前那些人，你娘，你爹……”
他说着又冲阮明烟笑了笑，“你的两个爹，这么些年了，朕一个都没有看明白过，一个本该活下去的却死了，一个早就该死的却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阮明烟偷偷撇了撇嘴角没有接话。
只听皇上继续道：“你觉得是朕害死了你娘？”
“难道不是？”阮明烟不防他说这样的话，虽然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皇上这样说的时候，她下意识觉得其中有隐情。
皇上恍惚道：“你要这么认为倒也没有错，朕确实动过那样的心思，然后有人洞察了朕的心思，在朕还没有想清楚之前便找了最好的机会动手了。这个人是谁，你想必也知道了。到了现在，朕不想推脱，但还是想说一句，你娘的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己识人不清。”
阮明烟冷笑，可不是识人不清吗？
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心只为天下苍生的明澈，而后为了孟家又嫁给了另有所图的阮密作为权宜之计。
她淡淡道：“斯人已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阮明烟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不得不承认李承翊的眼光很好，阮明烟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不仅医术高，而且能力强，更重要的是，她理智冷静，几乎不会为外物所动。
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在这段感情里，李承翊才是放不开的那个。
他累了一般闭了下眼，然后睁开盯着阮明烟道：“我这一生，费尽心机登上皇位，为了这张椅子，错过自己心爱的人，杀死自己的兄弟，为了平衡朝堂，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迁怒别人。”
阮明烟诧异地看着皇上，她对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真心为李承翊着想的。
“我不会。”她从来没有过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迁怒李承翊的意思。
皇上点点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该走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阮明烟看了李承翊一眼，他一言不发地拉着阮明烟出了大殿，此时正是黎明前人们警惕心最差的时候，值了一夜班的侍卫们都有些困，大部分萎靡不振地站着，有的甚至已经倚着墙睡了过去。
两人轻易就找到了一个漏洞，潜了出去。
回到肃亲王府，阮明烟见李承翊依旧不说话，知道他此刻心情应该有些乱。
皇上对他，真的没得说，到了这个时候，不仅还惦记着他的安危，更是将关系整个京城防御的禁卫军交到了他的手中。
而他们却明知道对方中毒，还眼睁睁等着对方死。
“你若是觉得心中不安，我们也许还可以想想办法，他中的毕竟不是缠丝，我看毒发的效果比缠丝差了不少。”她不由安慰道。
对于皇上，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感，但今日他说的话，终究还是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痕迹。
李承翊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看的出来，就算毒解了，他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他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提让你解毒的事。”
阮明烟哼了一声道：“也许是他没那个脸呢。”
不管是不是他亲手做的，她父母的死总归都跟他有关，他有什么脸让自己为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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