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被人恐惧的最多的东西叫做黑暗,那岁月恒长里无数次的暗淡,侵蚀人心的鬼,就算睁眼也不懂时间的意义。
狭小的空间中寂静阴森,混杂着刺鼻的腐臭长年不曾消散,冰凉刺骨的地面透过身体入骨袭来,仿佛置身于阴暗的臭水沟之中。
睁眼和闭眼已经成为毫无用处的行为,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放入眼中,能入眼的只有那挥散不去的黑暗,能入耳的只有老鼠四处爬蹿的声音。
但这样的声音能让他安心,哪怕只是老鼠,但那时常的响动也正是提醒他还活着的生命之声。
男子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自他重获自由以来,似乎就难能喜欢睡觉了,也许是那些年睡得太多,也许是时常在梦中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鬼地方。
他坐起身,伸手按了按自己躺着的稻草,松了一口气。庆幸不再是那湿冷的地面。面前的篝火还未熄灭,洞外的夜空依旧繁星点点。
这一切,反而如梦似幻的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梦。他伸手靠近火焰,灼热的感觉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意识逐渐的从朦胧中清醒过来,这才想起三个月以前自己便被放了出来。是真真切切的自由了。
他不清楚自己的师门给予了那些人怎样的压力,才会让他们舍得释放自己,或者说他的师父因此付出了一些无法想象的代价,总之不会太容易。
说起来,自打出来后他也不曾见过他师父,只是今日收到师父托人带来的两封信。
一封信给自己,断绝了自己的过去,一封信为引荐信,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小长枫,这么多年不见,可想过师父?想必你见到信时我已经不在这燕国了。关于你的事,师父自然相信你的品行。所以我给那些老东西打过招呼了,从今天起不得再找你麻烦。至于道门,只要我不死,也没人敢说你不是道门弟子。掌门也不行。前尘往事,就此烟消云散,莫再做多想。
另一封推荐信你拿去给问道书院,为师给你找了一份差事,如果不想去可以回逍遥山,如果被人欺负了,便去找墨墨和无涯。总之,给为师好好活着!”
姬长枫好生的收好信,放入怀中,颇为难受的苦笑了两声。这么多年来,也就今日这封信,带给了他在这世间最温柔的问候。
师父还是那个不正经的师父,无论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但她依旧相信自己,自己也依旧还是她口中的“小长枫”。就如同当年一般,从未曾有所改变。
原来一切的苦难,终有一天会因为那一道耀眼的天光,划破恐惧,使其消散在眼前。一想到此,他久违的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也没过多久,笑容渐渐又恢复成了那木讷的神情,眼神空洞,带着些许落寞。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虽然师父说了,他们不会再因为曾经的事儿找自己麻烦,从今往后也可以将往事云烟散去。
但过往的痕迹真的能够抹吗?
他低下头,眼神暗淡无光。呆呆的看着自己双腕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是一柄剑留下的,筋脉截断,如今虽旧伤恢复,活动无碍,但双腕中依旧存在着那聚而不散两道剑意。
那剑意时刻阻断着自己的灵力,这双手,便是不能再用剑了。随之而来的是那心中恨意,却是久久不能忘却。
此刻眼中的愤恨依旧强烈,一直如此,过了许久才缓和了下来。
好在对于一个大难不死的人而言,最心动的字眼绝不会是仇恨。或许洛阳的杜康,忆梦楼的小曲,东城七巷的烤鸡才是他此刻最想的事儿。
一想到此,姬长枫猛得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儿,赶紧收拾收拾,起身朝山洞口走去。
此地再往东三十几里,便是这“星夜大陆”上最繁荣的一座城。洛阳城。
姬长枫没有再耽搁片刻,下了山脚,在驿站花钱买了匹马,顺带打了壶酒,便朝洛阳城进发。
……
……
正当洛阳花开时节,城门外的牡丹红了一地,山野烂漫,真如国色天香。城下一人一马呆滞于城门前,久久不能前行。
他本不是爱花之人,哪怕是这当得起国色天香的牡丹也不应该会令他动容。但他还是停在了原地。
也许是那年的书信中有人曾向他提过洛阳的牡丹。
可惜今日一见,并不如他所想那般惊艳,甚至他也开始怀疑,那位曾心心念念的人为何会无数次的在信中提到此物。
他好奇的思索,却想不明白答案,就像对那个人一般,他也同样想不明白答案。
曾经答应洛阳花开时要寄去书信给的那个人,如今都已嫁做人妇。那此时的花开对他而言也没了半分的吸引,或许多年的牢狱让他释怀了许多。
索性此刻他也只是颇为落寞罢了。
今日的洛阳城或许是正逢花开,感觉也比他上一次来时人多了许多。本就身份敏感的他颇为不安的走向城门关卡,在守卫前给出了自己在师门里代表身份的令牌。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能不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幸运。好在城卫检查了他道门的令牌没有太过为难。
只是简单的开口问询到:“看先生的样子年纪并不大,可是来此参加本次“问道书院”的入学考核?”
姬长枫客气的微笑到:“算是吧,奉家师命,确要去一趟“问道书院”。说起来今年洛阳挺热闹呀,比我上次来可热闹多了。”
“先生为道门弟子,要去问道书院学习当比寻常人容易得多,所以不知道每年这些平民学子纷纷求学的盛况也属正常。”城卫笑着解释到,或许因为姬长枫道门子弟的身份,所以还是颇有好感。
“如此说来,在下孤陋寡闻了。”姬长枫行了一礼,依旧客气。
“你既非第一次来,当知城中不可骑马奔驰,亦不许与人斗殴。修行者的禁令想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行了,进去吧!”
得到放行后,姬长枫牵着马缓缓进了城。
千年洛阳,散发的古城的韵味。青砖石板的长巷,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侧不停叫卖的商户。
行至侧巷时,街角隐隐传来的小曲儿,孩童嬉笑时掉落在地的冰糖葫芦,瞎眼的老人坐在街口说着评书讨口江湖饭。
这一切如梦似幻的映入姬长枫的眼中,哪怕到此刻,他都还有些不相信自己是真的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一时心头五味杂陈,极不是滋味。
江湖一场,好似浮萍入江。飘摇不定这么多年,竟好似什么也不曾得到,也不曾留下。明明年岁不大,此刻眼神却似那老迈昏聩的老人一般。
这一刻,他似乎想开了许多。
打开酒葫芦,一边灌下几口,一边豪迈的大笑起来。脚步逐渐轻盈,似乎此刻的他找到了某些久违的东西。
好多年没这般热闹过,他逛了好久才找了一家不错得客栈落脚。虽然这段时间洛阳人多,客栈比寻常贵了不少。但好在他不怎么缺钱。
一进客栈便是在大堂点了一桌的好酒菜,跟个从未吃过好东西的乞丐一般,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惹来旁边不少客人怪异的目光,好在他出来时曾在凉州买了一身不错的衣裳,虽不算华贵,但也算质地不凡。若不然定会被人当成乞丐。
一顿风卷残云,酒足饭饱的姬长枫惬意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深邃的看着不远处安坐的女子,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从他进城便一直跟在身后。
要说洛阳城人这么多,一位女子好巧不巧跟了自己一路,又好巧不巧来了同一家客栈,他也不会有什么在意的。
????只是这个女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寻常,这点眼力价他还是有的,所以不免警惕起来。
那个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飘飘若仙,一副清冷绝世的容颜,加上眼中几许疏狂,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
而且,她自打进来,点的一桌酒菜竟然一口都不曾动过。只是时不时的看向姬长枫。
姬长枫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加上这洛阳城内,也不是谁都敢光天化日之下来找麻烦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依旧目光深邃的盯着那位女子。
????不过没过多久,那边便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看够了没?”她似乎被姬长枫一刻不离的目光盯得恼了火,语气格外冰冷。
姬长枫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立刻质问到:“姑娘跟了我一路,不表来意,却又不走。我岂不是就算回房睡也睡不安稳,只得等你开口咯。”
女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起身缓缓走到姬长枫身前的座位坐下。言道:“阁下灵力虽内敛,却瞒不过我。既入洛阳,我当来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姬长枫大概明白了她的身份,开口问到:“姑娘是节制修行者的巡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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