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不管尤建伟的态度如何，只想着将自己心中的不满诉说一通。
尤建伟却在陈向东即将开口之前，再次拦下。
“陈常务找我是有事要说吧？县里的工作，其他领导也有权利知晓。
正好，孔书记一会儿要过来，陈常务不如再等等。”
陈向东还没给出答复，孔承双就开门走了进来。
孔承双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往里走。
“陈常务也在啊，来找尤书记汇报工作吗？
有没有什么我不方便听的？如果有的话，我待会儿再过来。”
孔承双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行动上已经一屁股在陈向东身边坐下了。
陈向东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疏导，这才轻松一笑。
“孔书记来得正好，我有些事也想跟孔书记聊聊。”
孔承双同样笑着点了点头，“陈常务但说无妨。”
“尤书记、孔书记，这是县里各单位就吃空饷问题交上来的自查报告。”
尤建伟和孔承双一起接过报告看了起来。
尤建伟看了后一直不开口，孔承双倒是问道：“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孔书记，你觉得没问题吗？”
孔承双扭过头，温和地对陈向东道：“陈常务如果发现了问题，不妨说出来。
我也好和尤书记一起研究一下，看看如何解决。”
陈向东同样转头看了一眼孔承双，随后将目光放到尤建伟身上。
“尤书记，你也认可这份报告吗？”
尤建伟避而不答，“陈常务要是觉得报告有问题，可以放到班子会上讨论。
我相信，总会有其他班子成员能看出端倪的。”
陈向东还没对尤建伟和孔承双踢皮球的答复提出抗议。
反倒是孔承双先对尤建伟发出冲击。
“尤书记，这种小事还需要班子讨论？
还有陈常务，你到底觉得有什么问题，能不能明说？
遮遮掩掩的，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故布疑云，你自己心里清楚！
还有一点，我得提醒陈常务，县里这么多编外人员，你也得给他们一条生路。
不要只顾自己政绩，而忽略了县里的安稳。”
孔承双的威胁令陈向东的脸色变换了一瞬。
“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开会的时候再讨论吧。”
尤建伟的含糊其辞、孔承双的当面威胁，都让陈向东觉得和他们讨论没有意义。
陈向东负气离开，回到办公室后，却发现朱惜墨有些心不在焉。
“小朱，你这是怎么了？”
朱惜墨才刚成为陈向东亲任的秘书，心里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无视领导的问话。
他咬了咬牙，对陈向东说出实情：“常务，我舅舅是一小的编外教师。”
陈向东心思一动，“你继续说。”
“舅舅前两天找我喝酒，酒后他跟我说了一些话。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向常务汇报。”
“小朱，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
朱惜墨愣了一下，又听到陈向东继续道：
“怎么，难道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我说了？”
朱惜墨又是挣扎一番，到底还是点头道：
“我舅说，校长找他谈过话。
大概意思是，只要他们不把真相说出去，就能一直在学校里头干下去。”
“什么真相？”
朱惜墨叹了口气，他知道陈向东肯定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
陈向东现在问，是给自己一个“投诚”的机会。
在要不要出卖舅舅，和要不要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之间，朱惜墨犹豫、挣扎。
陈向东没有逼迫朱惜墨，这也算是一道考验吧。
朱惜墨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实情和盘托出。
“舅舅的工作，其实占的是孔明湘的名额。
孔明湘是一小的正式教师，我舅舅是代课老师，代的就是孔明湘上的课。
我舅舅说，他现在的工资说白了其实是孔明湘发的。
如果孔明湘回去上班的话，舅舅的工作就没了。
上周，校长找上舅舅，说是接下来会给他加工资，从1800加到2500。
不仅如此，以后还会给舅舅买保险，每个学期还有一笔额外的绩效奖金。
如果我舅舅答应，就要签保密合同。”
“你舅舅答应了？”
朱惜墨倒是摇头，“还没有。”
按照朱惜墨的说法，舅舅有自己的担忧。
过去孔明湘只需要从他的正式工资中拿出1800来雇佣自己。
这份买卖是可以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可要是从1800加到2500，还要算上保险、绩效奖金，孔明湘愿意吗？
就算这会儿为了应付调查，孔明湘愿意给，可以后呢？
舅舅担心这买卖做不下去，他最终还是会失去这份工。
还有保密合同。
没签合同前，舅舅相当于手里握着一枚炸弹，随时可以威胁敌人。
签了合同后，舅舅觉得炸弹就是被拉开保险栓了。
只要稍有动作，可能在炸伤敌人前，就先把自己给炸死。
孔家人对编外合同工的运作手法陈向东通过张加仁的调查提前知晓了。
不过“加薪”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好在有朱惜墨进行了补充。
“你舅舅是个有大智慧的。”
朱惜墨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因为将实情说出而感到轻松。
不知为何，他反倒觉得更加沉重了。
陈向东同样面色凝重。
百万槽工衣食所系啊！
他要查吃空饷，能把孔家人打下去，可这些编外的合同工呢？
可以说，这些合同工同样是知情不报。
他们拿的工资，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赃款。
陈向东要处置孔家人，没理由不处置这些合同工。
可合同工们，又有什么大罪过呢？
按照朱惜墨的说法，舅舅只是需要一份工作养家罢了。
“你舅舅有没有说，其他教师有没有签保密合同？”
朱惜墨答道：“舅舅没说，不过我猜测大部分人应该是没有签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舅舅还在联合其他人一起组成统一阵线，共同对抗。”
陈向东闻言眼前一亮，这不是妥妥的教师领袖代表吗？、
“小朱，你想不想帮你舅舅一把？”
朱惜墨苦着脸，不敢应。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对陈向东答道：
“常务，如果你插手进来，这件事会不会被放大？”
朱惜墨很想替陈向东开疆拓土，但同时，他也担心亲人会成为炮灰。
这是一个人的基本良善，陈向东没有怪罪朱惜墨。
恰恰相反，如果朱惜墨真的能做到不惜一切上位，那他才要担心。
“小朱，你听我说，这件事咱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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