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地理条件限制,地导第63旅通常都是跨区机动开展实训,但基地就在麟阳,从濮宁到麟阳,李宇飞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她几个月前为之拼搏奋斗的土地上。
她纠结的时候没跟霍棠她们说,直到做了决定,在新组建的女子地导连报完到都安顿好了之后,才在群里面发了个位置。
那会儿正好是晚饭时间,霍棠和秦知夏正在操场上散步,千里之外的周觅正叼着给自己加餐的牛肉棒,抱着手机骚扰宋遇白,三个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两声,李宇飞的消息进来,看见她的定位之后群里瞬间就炸锅了。
“你跑麟阳干什么去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你今天不是应该在航院复试吗?”
消息接连不断地进来,李宇飞就手照着放在桌上的书本材料拍了张照发了出去,照片最上面是个空军蓝外皮的笔记本,上面是中国空军的标志,下面清晰地印着两行小字“空军第六十三旅——女子地空导弹连”。
照片刚发过去,没过几秒,霍棠就发起了群语音,李宇飞真切地笑起来,起身出宿舍接了电话,她自己明明也是心情激荡得难以平静,接了电话却假作淡定,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喂?”
霍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觅那边就声势浩荡地扯着嗓子抢了先,“好啊你李宇飞!你到底怎么回事,赶紧招了!”
李宇飞掠过了自己那纠结了大半个月的灰暗日子,把事情跟闺蜜们讲了一遍,末了说:“周觅离得太远就不指望了,知夏我们仨之后可以看看,等什么时候休息能碰到一起的话,聚一下。”
秦知夏说:“就得看这个月了。”
“对,”霍棠也附和了一句,“队里四月又开始集训了,然后我和知夏现在也开始加入战备值班了,过年那会儿前辈们帮着值了好几个,虽然他们都说不用还,但我俩还是想抓紧多值几个顶上去。”
“我今天听说这边准备跟第四旅开展常态化的联合攻防演习,”李宇飞这样的性子,除开被停飞那会儿,平时情绪波动大点的时候都少见,说话永远平平淡淡没有高音,此刻聊到这里却忍不住地向往期待起来,声音里甚至多了点跃跃欲试的兴奋,“以后要成为对手了啊朋友们。”
霍棠朗声笑了起来,“那到时候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宇飞站在宿舍里走廊的尽头看向窗外,营区已经亮灯了,她刚来,还不知道不远处的一栋大楼是什么地方,只是看到在夜幕下,那栋楼大门上方中国空军的标志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神圣不可侵犯,燃起她压抑已久的热血,让她心头发烫——
“我也一样。”她轻轻地对曾经的舍友们说,眸光越发地坚定起来。
霍棠和秦知夏之前一直多少都有点顾忌,怕勾起来周觅和李宇飞心里不是滋味儿,都避讳着很少去谈航空兵这边的事情,但现在周觅在“黑鹰”站稳了脚,李宇飞接住了地导部队抛出的橄榄枝,大家总算都从去年的阴霾里走了出来,挂了电话秦知夏开玩笑,说她们四个现在有空飞有地导有空降兵,已经是个能组成作战小组的编制了。
霍棠心里高兴得恨不得在操场上跑两圈,但刚吃完饭的胃口经不起她嘚瑟,她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抒发感情的渠道,灵机一动朝着她们四个的群名下手,把原来再简单不过的群名“306”改成了“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改完就被周觅发现了,依旧很欠抽地在群里发了一句:“你看,棠棠高兴了只能改改群名,我就不一样了。”
霍棠怼她:“可不是不一样,改群名你都没赶上热乎的。”
周觅老神在在地打字回她:“刚忘了跟你们说,老娘明天要出任务了——真刀真枪实战的那种!”
霍棠一连在对话框里打了好几个大问号。
毕竟兵种不同训练体系也不同,霍棠她们对空降兵和地导的训练内容和方式完全不了解,听周觅一说,她固有的思维下意识的反应是“有敌来犯”。
她一回问号周觅就知道她理解错了,但任务的具体内容她是不能说的,因此只把队里的情况跟霍棠解释了一下,“跟你们不一样,‘黑鹰’这边一直是推崇实战练兵的模式,经常跟兄弟部队和边境武警什么打配合搞支援,就像上次三十进十选拔那会儿她们来狙击我们,也是因为这个。”
霍棠回了一个“了解”的表情包。
那边周觅还在拉仇恨,“想不到啊,最先‘下海’的居然是我,你们几个明天就好好训练的吧,加油哦亲!”
秦知夏在最后默默地打了行字,轻轻巧巧地帮霍棠搬回了一局:“我们明天也不训练,我们明天上山‘春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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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夏说的“春游”其实是去平州附近的贫困县开展对口帮扶。
空军在全国“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大背景下开展脱贫帮扶工作,南部战区这边在辖区内以旅和基地为单位,实行每个部队对口帮扶一个贫困村的工作部署,第四旅对口支援的泉海沟村在国家级贫困县境内,地处深山,是平州附近区域内贫困面积最大、贫困程度最严重的少数民族村,贫困地区“老、少、边、山、穷”的特征一个不少。
曾经这里交通不便,基本处于与外界相对隔绝的状态,村民信息闭塞,受教育程度不高,儿童辍学下地干农活几乎是挨家挨户的“传统”,可即便全家的劳动力都搭在了田地里,雨季一来,雨水倒灌房屋倒塌农田被淹,温饱仍旧是这里的最大难题,了解了情况之后,当初这块最难啃的骨头,是第四旅主动领的任务。
从定点帮扶结对子那天开始,第四旅跟泉海沟的贫困死磕了几年,“空军蓝”几乎成了村里人眼中最亲切的色彩,连他们旅的大老板都已经换过两位了,对泉海沟的接续帮扶却始终没变过。
——他们每年会组织建设一个基建项目,每半年会开展一次问题民主协商会和健康扶贫义诊活动,帮扶的范围,几乎涵盖了泉海沟的方方面面。
到了现在,他们跟泉海沟的村党支部密切配合,协调自己部队和地方解决资金问题,陆续投资改善了村容村貌和基础设施,修建了直通村里的马路,曾经进村只能靠走、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崎岖山路不见了,村里的“蓝天渠”开凿贯通,雨季雨水倒灌的问题解决了,联合科技局邀请农业专家教授栽种和养殖技术,村民们的钱袋子陆陆续续地也有了底,而在去年“蓝天希望小学”的落成,也终于让第四旅对村民们兑现了“孩子们上学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
战区按照部队给任务,落实到第四旅内部,在“脱贫摘帽”的整体方针政策下,他们又按不同的责任领域,将扶持工作落实到了不同的队伍。
比如歼击大队,他们对口支援的单位就是“蓝天希望小学”。
坐在车里,霍棠打开窗户看看盘山道上全部来自他们营区的浩荡车队,觉得很新奇。
她上学那会儿学校组织过针对贫困县和希望小学的捐款捐物,但自己作为歼击大队官兵代表来到对口支援的村子开展帮扶工作,这还是第一次。
不只是她,坐在旁边的秦知夏和左旋,也一样是第一次。
就是因为没经历过,沈骁才让孟凯歌带着新入队的三个人过来“见见世面”,好让他们对训练之外队里的工作有个更深的了解。
“队长怕整天训练把你们脑子训傻了,”坐在霍棠前面的秦天扬看她开了窗户,回过头跟她们说:“每年三月营区各部门对泉海沟的集体慰问,别的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边都是会让新人过来的,一直都是老带新的组合。”
坐在霍棠旁边的秦知夏一路都在好奇地往外面张望,“现在看着这地方,搞乡村游的条件都有了,实在不像你昨天跟我形容的那样。”
她说话也没喊个名字,霍棠本能地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当时还懵了一下,“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你说?昨天做梦了啊?”
“她跟我说话呢,”秦天扬干脆从前面拧了半个身子,探头转过来面对着她们,兴冲冲的样子,“其实最穷的时候我也没赶上,但后来在师父手机里看过照片,当年就这个上山的路,光草都能有半人高,雨季水冲下来根本看不见路,那会儿村里不通自来水,一下雨还经常断电,挨家挨户搭的房子漏风漏雨的,赶上没电了,还得点煤油灯,你们是不知道,我光看着那照片都觉得触目惊心的,不知道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现在好了,都解决了,待会儿进村你们就能看见了,哪哪都不一样了——诶,那照片师父应该还有,回头儿你们可以找他看看。”
说是“你们”,但其实这人从始至终看着的人只有秦知夏,霍棠目光在他和认真听讲的小可爱脸上转了两圈,发现秦知夏似乎对秦天扬专注的目光很习惯了,不禁咂着嘴摸着下巴犯嘀咕,“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嗯?”秦知夏激灵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没觉得尴尬紧张,只是顺手跟按大狗头一样把秦天扬扭过来的脑袋按了回去,对霍棠眨着眼睛甜甜地笑了一下,“没有啊。”
秦天扬原本想解释,被秦知夏按回去之后就默契地缩着脖子当起了隐形人,霍棠朝秦天扬的位置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回过味儿来,偏头悄悄地对秦知夏咬耳朵,“小可爱,你很不对劲啊……”
“哪有!”秦知夏用气声否认了一句,怕霍棠再说什么,连忙伸手把她的嘴捏住了,硬生生把她捏成了一只小鸭子。
她俩玩闹惯了,猝不及防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闹了几下,后面的双人座上只有左旋自己,他在后面抻着脖子饶有兴趣地看热闹,等她们打完了,扒着霍棠的椅背给了评论:“你们女生打打闹闹跟小猫打架似的。”
“什么叫‘小猫打架’?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形容词?我们闹这叫感情好,”霍棠不愿意听他这话,拍开他扒在自己椅背上的手,回过头皮笑肉不笑怼他:“换你身上就不是这样了,要尝试一下吗?”
“不了不了,前天对抗空战我已经被你追得够够的了,”左旋从善如流地缴械投降,本来他找霍棠说话也不是为了抬杠的,开了个头,这会儿就直截了当地小声问她:“我是想问你,你们女兵一般都喜欢什么啊?”
“这哪有‘一般’啊?”霍棠看傻子似的看他,“每个人喜欢的肯定都不一样啊。”
这会儿车速渐慢,在村头倒车,挨着前面车队停车的位置停在了最后面,车上的官兵们有序下车,歼击大队包括孟凯歌在内一共就来了他们五个人,都坐在了后面,趁着等下车的功夫,左旋站在霍棠后面,又追了一句:“你就按你觉得的,给我个建议。”
霍棠莫名其妙地皱起眉,那边同样听了个全程的秦知夏站在前面,没回头,身子却往后倾了倾,挨近了霍棠,小小声地给自己扳回了一局,“棠棠,你们两个也很不对劲啊?”
“我跟霍棠啊?”本来彼此的距离就都很近,加上开歼击机的人,听力视力都比常人灵敏不少,左旋一个字没漏地听见了,啼笑皆非地连忙否认,“你可别扯了,我俩这坚不可摧的兄弟情,比山高比海深,牢不可破,绝不改变。”
霍棠若有所思地往前面看了一眼,跟他们同车的航医大队正在下车,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点点头,也对秦知夏说道:“他说得对。”
“嗯?”秦知夏莫名其妙,霍棠推着她下车,却不肯再说了。
跟着航医大队一起过来的蒋檀一路上都在拿手机工作,最近空地勤的食堂要更新食谱,她这边要出一份新的营养配比表,这事儿就是常规工作,不算急活儿,但反之一路上也没别的事儿,她就拿着手机顺着思路把新的内容在备忘录里都写了下来,准备回去整理一下誊在表格上,这活儿明天就可以交了。
下车的时候还差最后一点,她不愿意留个尾巴,就低头努力地敲字,走了没多远就在航医的队伍里落到了最后,接着脚下就忽然被一块洼地绊了一下——
那真是猝不及防的一下,手机在瞬间脱手,整个人无可阻止地朝着前方地面扑了过去,蒋檀唯一能做的只有眨眼的瞬间做好了吃一记痛的准备,她忍住没叫,后面从车上下来的霍棠和秦知夏却吓了一跳。
“檀姐!”霍棠下意识地喊了她一声,抢步上前,但身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有人比她更快地冲了出去!——
在蒋檀摔倒之前,左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甚至让蒋檀有种胳膊脱臼的错觉,她本来就摔倒没有重心,被这力量强硬地扯回来,紧接着的下一秒,左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她站稳了。
她站稳的瞬间左旋就松开了手,目光却很关切,“没事吧?”
“没事,谢谢。”她淡然地笑起来,为逃过的一劫长出口气。
“……那就好。”左旋点点头,往旁边走了两步捡起了蒋檀的手机,回来给她的时候,手机来电的震动却响了起来。
还想说什么的蒋檀被电话打断,她拿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古怪起来——
居然是周觅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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