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宫远弘的厉声质问,宫砚书并不慌,“爸,这件事您不是早就问过了,我也早就说过了,这件事跟我无关,她雇人做这件事时我还在出差。”
“我少蒙我,你爸我是老了,不是糊涂了,沈宁苒第一次被暗杀时,你早就回来了,当天早上你也见过晚音。”
宫砚书低着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这件事确实跟我无关,无论您问多少遍都有关。”
“无关?”宫远弘盯着宫砚书,“既然无关今天为什么晚音要拽着你说你害死了她的父亲?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她伤心到神智不清了。”
“神智不清,她神智不清都能在屋内那么多人中一眼就拽住你,说你害了她父亲。”
宫砚书继续道:“巧合。”
“巧合?呵呵,她当时甚至是没将矛头指向沈宁苒,偏偏拽着你,说明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晚音绝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
宫砚书抿紧薄唇,没说话。
宫远弘急了,“这件事真的跟你有关是不是?”
“爸,这件事情确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没要去害沈宁苒,二没害大伯,所以晚音这句我害死了她的父亲,爸,您觉得可能吗?”
宫远弘沉了沉眉,“她雇佣的那些杀手的联系方式是你给她的,你想要看她们两个自相残杀,无论是晚音弄死沈宁苒,还是沈宁苒弄死晚音,她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件事只要晚音做了就是无解的局。”
宫远弘也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商场上的明争暗斗,也见惯了借刀杀人这种手段。
他再愚钝,再相信宫砚书,经过这么多次的事情,他也想明白了。
这是无解的局,宫砚书算计的很好。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就成了。
但宫砚书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做到何种程度。
宫远易替沈宁苒去死,算是破了这局。
如今沈宁苒没事,而宫晚音,沈宁苒现在再怎么不愿意放过宫晚音,都不可能再因为这件事要了宫晚音的命。
她们之间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宫晚音显然也是想通了这件事自己被人利用了,所以心里恨透了宫砚书。
宫远弘头疼的很,“我之前只觉得你妹妹老是自作聪明,现在你怎么也这样自作聪明,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嫌我命太长,想我早点死啊。”
宫远弘快被气死了。
退一万步讲,这件事真成了,沈宁苒真死了也就算了,可如今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害死了宫远易。
宫远弘气得大步走过去拿起戒尺。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们可以斗,但绝不允许你们夺人性命,你们是把我的话全听狗肚子里去了,现在害死了你大伯,你开心了?”
宫远弘气红了眼。
他亲哥死了,就这么死了。
这件事情还有他儿子的手笔在。
未来他下到地里去都没办法跟宫远易交代。
见宫远弘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他干的,宫砚书百口莫辩,索性闭上嘴。
宫远弘气得直接挥起戒尺朝宫砚书的背上狠狠的打下去,“为什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为什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宫砚书一声不吭。
“这件事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是真的想要气死我。”
宫远弘的戒尺又要落下时,宫砚清和高琴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面进来。
“爸,你这是干什么?堂姐今天神智不清说的话,你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吧?”
宫砚清拦住了宫远弘的手。
高琴也连忙道:“你打孩子干什么?你哥走了,你难过难道要拿我儿子撒气吗?”
“就是啊爸,堂姐今天在医院发疯差点打了哥哥,回来你也打哥哥,哥哥做错什么了?”
“什么?在医院晚音也差点打了砚书?凭什么啊?这人走了大家都伤心,都拿我儿子撒气是吧。”高琴当即夺过宫远弘手里的戒尺,怒不可遏的盯着他。
“你自己问问他,他做了什么。”宫远弘气得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宫砚书没说话,就沉着眉,低着头。
宫砚清眼见这情况是宫远弘知道了他们背后做的事情,忙道:“爸,你不会真信了堂姐那些胡言乱语吧,大伯明明就是她自己和沈宁苒害死的,她发疯怪到哥哥身上你也信。”
“你也给我闭嘴,我平时不管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也不要把我当傻子,这件事我心里清楚,晚音没有冤枉他。”
“爸......”
“好了。”
宫砚清还想说什么,却被宫砚书一句话打住。
宫砚清不甘心道:“就算是真的又如何,爸,哥哥也没做什么,只是跟堂姐说了几句话罢了,堂姐自己听进去了,事情是她自己做的,没人拿着刀子逼着她做,而且哥哥也没想害大伯,大伯的死完全就是意外,要怪也只能怪堂姐自己,也只能怪大伯他自己命不好,这样就死了,怎么能怪哥哥。”
“你给我闭嘴,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大伯,是我的亲哥,如今他刚走,你就说这种话,你怎么这么凉薄?”
宫砚清抿了抿唇,“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一个两个的谁教你们的?”宫远弘急着就要去找戒尺,扭头就发现在高琴手里。
高琴把手里的戒尺藏到身后,“你想干什么?你打了砚书还不够,现在还要为外人打砚清吗?”
宫砚清立刻躲到了高琴身后,“妈,你看爸,老是说晚音堂姐怎么怎么好,我们应该怎么怎么对晚音堂姐好,现在好了,晚音堂姐冤枉哥哥,差点打了哥哥,爸不仅什么都不说,还帮着外人教训哥哥。”
高琴把宫砚清护在身后,“我也算是听明白了,我知道你一向疼爱你这个侄女,没想到你疼爱你这个侄女胜过自己的子女。”
宫远弘听到这些黑白不分的话更生气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事情?”
“我不管这些,左右砚书是我儿子,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能犯什么错?就算真犯错了,你说几句就是了,为什么要动手。”
宫远弘皱眉,“你也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少在这里护着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样子就是被你惯的。”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儿子女儿,你不心疼我心疼,你要是要心疼你那个侄女,你就自己心疼去,我带砚书砚清回娘家。”
“你!”宫远弘气得吹胡子瞪眼。
宫砚清躲在高琴身后笑了笑,“还是妈好。”
宫远弘捏了捏眉心。
宫砚清,“爸,您也别生气了,这逝者已逝,说再多都没用。”
“出去,都出去。”宫远弘怒吼。
宫砚清眨了眨眼睛,看宫砚书和高琴的脸色,高琴点了下头,“先出去吧,让你爸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宫砚清拉上宫砚书一起出去,高琴也走出去,宫远弘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哥,我对不起你啊。”
外面,高琴很少看到宫远弘这么生气,于是问两人,“这次到底什么事情?你爸怎么气成这样了。”
宫砚清努了努嘴,“妈,没什么大事,就是大伯走了,爸伤心罢了。”
高琴看了眼宫砚书,“他这段时间因为你们大伯的事情焦头烂额的,如今你们大伯又走了,他和你们这大伯感情好,伤心难过是肯定的,你们两个也少惹出事情让他烦心。”
“我知道妈。”
宫砚清答应的爽快。
高琴轻轻点了点宫砚清的脑门,“你哥哥成熟稳重我是放心的,就是你,这段时间跑的人影都看不到,这是都上哪去了?”
面对这个问题,宫砚清变了脸色,下意识看了眼宫砚书,见宫砚书没有要说什么的打算,她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我在家里住的闷的慌,想在外面住段时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我哪里能不担心你,你一天天跑得没影,妈都要怀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宫砚清眉梢轻挑,“妈,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呢。”
“有也没关系,妈也不是不让你谈。”高琴叹了口气。
江州绥去世的那段时间,宫砚清整个人也跟死了似的,现在也不知道放下了没有。
若是有合适的人,高琴希望宫砚清能彻底放在江州绥,重新开始。
所以她当然不会阻止她谈恋爱了。
“那妈,若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会支持我吗?”
高琴眼中一喜,“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宫砚清有些娇羞的低下头点了点头。
高琴喜悦道:“妈当然支持了,是哪家的少爷?我们认识吗?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见见。”
宫砚清抿唇一笑,“等有机会再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高琴高兴的连说了好几个好。
宫砚清心里也高兴。
......
沈宁苒和薄瑾御回到家,沈宁苒情绪不太好,宫远易去世的缘故,沈宁苒心里难受。
这件事宫舒澜应该还不知道,沈宁苒不知道该怎么跟宫舒澜讲。
“爹地妈咪你们回来了。”
蒋黎也站起身,走到沈宁苒身边,见沈宁苒面色不好,蒋黎也只能无奈叹息,“宫晚音这次真的是把自己父亲给害死了,往后怕是会更恨你。”
沈宁苒抿紧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终究是没了一条命。”
蒋黎点点头。
“我累了,想先上楼休息一下,晚饭不用叫我。”
沈宁苒说完直接往楼上走去。
蒋黎看向薄瑾御。
薄瑾御看着上楼的沈宁苒,“让她安静会吧,不要去打扰她。”
沈宁苒坐在房间里,拿出手机,迟疑着该怎么给宫舒澜打电话。
看着手机许久,沈宁苒默默的将手机放下了,她或许该考虑的不是该怎么跟宫舒澜说这件事,而是考虑宫舒澜会不会接她的电话。
这件事墨苍估计也会告诉她。
沈宁苒深吸一口气。
宫远易走了,一定是要办葬礼的,而她一定是要参加的,回帝都又得延迟了。
接下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沈宁苒不知道,她只觉得很多东西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事情一团糟。
还有范秋求她帮忙的事情,她既然答应了,就会帮她办到。
只是这件事若是真的,牵扯的怕是会更多。
沈宁苒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
晚上,因为宫远易的离世,宫家气氛凝重的很,宫远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了不少酒。
宫砚书推开门走进去,站了许久,宫砚书才开口,“爸。”
宫远弘没有理他。
他心里纠结痛苦。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从小护他帮他的亲哥,儿子的所作所为间接害死了亲哥,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
他对不起宫远易,宫远弘低下头,手捂住脸,酒精的作用下,他头痛欲裂。
“爸,这件事我确实没想过要害死大伯......”宫砚书的声音很低很沉,听着带着几分的懊悔。
宫远弘没说话,捂着脸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整个人都在抖。
“晚音杀了沈宁苒,薄瑾御他们不放过你大伯一家,没想过害死他,你是想害死他全家啊。”宫远弘抬起头看向他,仿佛想要透过他这个人看到他的心。
他想他也从未教过他这样的冷血,这样凉薄,这样心思狠毒啊。
他怎么就能做到这么冷血凉薄不择手段呢?
若没有宫远易的挡枪,那么一切都会按照他设计好的发展。
多缜密的心思,多完美的计划啊。
宫远弘真是从未想到这样的算计会出在自己儿子身上。
“爸,大伯已经死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保重身体。”宫砚书声音平静的对宫远弘道。
宫远弘站起身,步伐有些不稳地走过去,抬手拍在宫砚书的肩膀上。
宫砚书身体纹丝未动,表情依旧是那样平静。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啊,哪天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死,宫家就全是你的了。”
“你是我爸,我们是一家人,宫家若是我的,也是你的。”
宫远弘哼笑着摇摇头。
虽然他也算是个有野心的人了,但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可笑。
人都没了,还要这个宫家有什么用?
就算拿下了宫家,也是踩着他亲哥的尸骨,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在无尽的痛苦与内疚中度过。
“我和你大伯当年若是有几分你这种手段,如今的宫家就不知道是在谁手里了。”
之前他们也争也斗,可他们争得光明磊落,再怎么用手段,都绝不会想要他人的性命。
因为他们始终记得,他们和宫舒澜身上流着的都是同样的血脉,是最亲的人。
他们宫家也不禁止内部明争暗斗,但不管是争还是斗,都得有底线。
像宫砚书的所作所为,就是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只为自己。
宫远弘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第一次觉得无比的陌生,对他满眼失望。
“你出去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
“爸想如何?”
宫远弘抿紧唇。
如何?
轮的得到他对他如何吗?
这件事宫晚音不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闹到三位长老那里,闹到宫舒澜那里。
根本轮不到他对他如何,他们就会处罚他。
“你是我儿子,我做不到对你如何,但这件事晚音也不是个傻子,她今天就能当着所有的人痛骂你,等她冷静下来更是不可能放过你,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了......”
“不会闹大。”宫砚书抬起头看着宫远弘,“疯子说出来的话怎么能相信?”
宫远弘皱眉,“什么意思?”
“晚音伤心过度,情绪崩溃,导致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要是证明她是个疯子,那么她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啪!”
话音刚落,宫远弘抬起手一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你......你......你还想要对晚音动手?晚音是你大伯唯一的女儿了,你已经间接害死了你大伯,你现在还不愿意放过他唯一的女儿吗?你是畜生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宫远弘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一向格外满意的儿子说如此的重话。
宫砚书偏着头,舌尖顶了顶脸颊,宫远弘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可他依旧面不该死。
“爸,事情已经出了,没有改变的办法,只能做下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他把宫晚音变成一个疯子,就是宫晚音毁了他。
宫远弘还想抬起手,巴掌还没落在他的脸上,就被他一手擒住。
宫砚书道:“爸,你打我可以,但这件事没办法改变。”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那你就是想要让她毁掉我?”
宫远弘声音一噎,想要说出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看着宫砚书如此淡定的样子,他真的感觉极其的陌生。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我变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爸,是你们太优柔寡断,太心慈手软,不然宫家绝对不会在宫舒澜手上这么久,在她手上这么久了,这个家主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当了,其实你们也一直想这么做吧,只是你们不敢,我做了你们想做的事情而已。”
宫远弘眉心紧了又紧。
“爸,在我和其他人之间你自己做选择,你若是不惜大义灭亲也要帮宫晚音,那我也没有办法。”
宫砚书说完,放开宫远弘的手。
宫远弘步子踉跄了一下,扶住后面的桌子,努力的克制着胸腔内的怒火。
宫砚书清楚明白宫远弘舍不得他这个儿子,所以一定会站在他这边,他才敢说这样的话。
宫远弘此刻脸上任何的表情都逃不过宫砚书的眼睛,看着他狠狠的闭上眼睛,他就知道他想好了答案。
宫远弘阖上眼睛。
是他对不起宫远易一家,这些罪孽他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宫砚书不再说什么,“爸,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宫砚书离开,宫砚清一直趴在门上偷听,见宫砚书开门出来,宫砚清站直身子,“爸怎么说?”
宫砚书面无表情,“没怎么说。”
看着宫砚书脸上的巴掌印,宫砚清扯了下唇,“看着都疼。”
不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宫远弘能做的只有这些,真让他为了别人舍弃毁了这个儿子,他做不到。
“爸把气撒出来就好了。”宫砚清笑了笑,“我在家老挨家法,没想到今天也轮到你了。”
宫砚书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宫砚清双手抱臂,“那倒不至于,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你也挨打了,我就不用继续待家里担心你了,我要走了。”
“去哪?又去找你那个宴迟。”
宫砚清冷了脸,非常严肃的纠正他的话。
“宴迟是谁?他叫阿绥。”
宫砚书抿紧唇,“执迷不悟。”
“哥,我对他就跟你争家产一样,你能放弃争家产吗?而且我都帮你争家产了,你要是还不帮我留住阿绥是不是太过分了?”
宫砚书往楼下走,“我要你帮了?而且这完全是两码事。”
宫砚清跟着下楼,“我不管,阿绥一定是我的。”
宫砚书回头看她,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宫砚清不以为然,拎起包就离开,宫砚书没拦着她,在沙发上弯腰坐下,反正拦了也没用,拦也拦不住。
范家。
范博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人,他朋友多,喜欢热闹,只是宴迟不太说话,冷的很。
范博觉得也不怪宫砚清非要把他当成江州绥,不仅眉眼像,连性子风格都相似,就连他看他时,都忍不住想把他当成那个人。
也难怪宫砚清会如此疯狂。
范博靠在一旁看着宴迟,宴迟的视线突然转过来,落在他身上,开口道:“你已经盯了我十几分钟了,有话要说?”
范博轻咳了一声,“砚清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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