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今安抬手,弹了弹宸王刚刚触碰的衣襟。
他眸光晦暗凝着宸王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比谁都清楚,当今陛下对宸王的看重与寄予厚望。
“急什么……放长线钓大鱼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如果我现在将兵器粮草的事情告知了陛下,不但会打草惊蛇,也会引起陛下对我的芥蒂与不满。兵器与粮草,并不能直接证明宸王有造反之心,他可以随便拉一个垫背的,替他背锅。事情到最后,根本就折损不了宸王的任何根基……反而到最后,我会得不偿失。”
“陛下肯定会怀疑我的用心,他是让我监察百官,替他铲除异己的。而不是让我监察皇亲国戚,揪着他的皇室子嗣不放的……他肯定会责怪我,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多。”
“这件事怎么筹谋,都是对我不利。我要做的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不是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奎渐渐有些醒悟,慕今安的筹谋与规划。
“老大,你是想一窝端了?”
慕今安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林奎:“一窝端?不……本尊要各个击破属于宸王的力量。”
“这第一刀,本尊要让他好好的痛一痛。”
他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暗光。
林奎看着慕今安的神色,他有些困惑地问道:“老大,在我记忆里,你与宸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纠葛与仇恨,你真的只是为了嘉阳公主,才这样不余遗力的对付宸王的吗?”
他刚刚似乎在老大的眼神里,看到了仇恨。
他想不明白,宸王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老大露出那种神色?
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宸王剥皮抽骨,千刀万剐地敌视。
慕今安握着折扇,他的思绪渐渐地沉浸在过去。
是,这辈子他确实与宸王并没有什么纠葛。
可是……上辈子有!
慕今安突然握拳抵住薄唇,低声咳嗽了几声。
林奎抬眼看去,便看见慕今安的手心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眼底满是焦急,连忙关切道:“老大,你又吐血了……”
“你身体的毒素,必须要解除了。既然事情暂时尘埃落定,你赶紧回去休息,请个太医为你诊治吧?”
慕今安摇头,他拿了帕子擦干净了手心里的血。
“有些事情,我要去见公主一面,和她解释一下,免得她殚精竭虑,胡思乱想。”
林奎急得直跺脚:“属下替你跑一趟就是了,你赶紧回去养伤吧。”
慕今像是看个傻子般看着林奎,“这样千载难逢的苦肉计,可不能让本尊白受了。”
“啊?”林奎几乎都懵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慕今安便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脑子笨,本尊不怪你,你先回去吧。”
他说罢,便缓缓转身离去,徒留林奎一个人,在细细思索他刚刚的话。
他想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林奎你可真够笨的,老大为了公主受了伤,老大必须要到公主面前卖惨一番,或许就能打动公主的芳心了呢。”
若论套路,他还真是比不过他们老大!
——
顾若翾离开了贫民窟,半路上便遇到了顾冕之。
顾冕之沉着一张脸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确定了她身上的血是旁人的,他这才放了心。
亲自护送着顾若翾回了公主府。
这一夜,他都没有离开,在公主府的书房处理了一夜政务。
顾若翾洗漱更衣,吃了晚膳,也没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旦闭上眼睛就是慕今安替她挡了一刀的画面。
她实在是挂念慕今安的伤势,也惦记着贫民窟那边的情况。
每隔一时辰,她都要起身喊夏荷,问她有没有慕今安那边的消息传来。
每次夏荷都摇头,顾若翾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
临近天亮时分,她还是没有合眼睡去,顾冕之得知了此事,他沉着一张脸踏入了她的寝室。
“你就这么担心慕今安?”
顾若翾熬得一双眼睛通红,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慕今安是为了我而受伤的,他更是为了我,才进了贫民窟,掺和了那些事情。他为了我真的付出了很多,我……我这心里不可能无动于衷。皇兄,我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漠不关心,心冷似铁。”
顾冕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从不知道,慕今安就这样慢慢的挤入了若若的心里吗?
“你喜欢上了他?”
顾若翾连忙摇头:“感动不是喜欢,不能相提并论……可是……我心里对他,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异样的情感。”
顾冕之的心猛然一缩。
他当即便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若若……”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顾若翾。
顾若翾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冕之:“皇兄,怎么了?”
顾冕之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是想到皇后的警告,他所有的话语到了喉咙,又彻底地咽了下去。
他眸光黯淡的垂下眼帘,松开了顾若翾的手。
“没事……你遵从自己的内心即可。”
“若若,孤是这世上,最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顾若翾的眼睛泛红,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皇兄,我还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顾冕之满眼都是心疼,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不要被伤害背叛了一次,你就裹足不前了。若若,你值得这世上,任何的男人的喜欢与爱。”
“别担心,孤相信慕今安的能力,他会处理好一切的。他若处理不好,还有孤呢,既然他是为了你而涉险的,他若是有危险,孤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有了顾冕之的这番保证,顾若翾这才安心了几分。
顾冕之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公主府入宫上朝去了。
顾若翾躺在床榻上,终于有了几分困倦之意。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闻见一抹熟悉的冷香,顾若翾似有所觉,当即便睁开眼睛。
入目的,便是慕今安那张略带苍白没有血色的俊脸。
顾若翾不由得怔愣了半晌,她盯着慕今安近在咫尺的面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连忙坐起身来。
“慕今安,你没事吧?”
她连忙查看慕今安身上的伤。
慕今安的伤口虽然包扎了一番,可他那伤口有毒,他没有做任何的解毒处理,这会儿体温有些灼热,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
他有气无力地摇头:“我没事,公主别担心。”
顾若翾看着他的状态很不好,她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啊……那么烫?”
“你伤口发炎了?”
慕今安勾唇笑着靠在床榻边,他的神色尽管一派吊儿郎当的惯有作风。
可他眉眼很是疲倦憔悴……无论他笑得有多灿烂,他脸上的憔悴神色是遮掩不住。
“我没事……我还能撑得住。”
“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想着得过来你这里,先把贫民窟的情况告知你,我再回去处理伤口。”
顾若翾实在安心慕今安的身体伤情,她连忙朝着外面喊夏荷:“夏荷,赶紧喊个太医过来……”
她连忙下了床榻,欲扶着他躺上床榻。
慕今安眼底满是窃喜,看着她脸上真挚的担忧与关切,他觉得自己挨的那一刀,真的是值了。
虽然心里已然狂喜无比,他面上却装得一副正人君子,恪守礼规的模样。
他挣扎着不肯躺上去:“这是公主殿下的床榻,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躺在公主的床榻上呢?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败坏了公主的闺名?”
“不行,不行,我不能躺上去。这屋内不是有软塌吗?我靠在软塌上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一些了。”
他执意要靠在软塌上,顾若翾无奈,只得任由他靠在有些狭小的软塌上。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样守规矩,一副正人君子的坦荡模样?
哪一次他是守规矩,从正门进来她的房间的?
哪一次与他相见,他不是犹如一个登徒子般,想法设法占尽她便宜?
这次受了伤,倒是乖觉了。
夏荷动作很快,不过半刻便拉着冯太医,踏入了寝室。
冯太医走近,连忙向顾若翾行礼。
顾若翾担心慕今安的伤势,当即便免了他的礼数,让他赶紧为慕今安诊脉,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冯太医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冷不丁的公主寝室里,居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而且这男人,还是龙驭卫的统领慕今安!
冯太医心里震惊,面上却淡定无比。
他连忙放下药箱,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慕今安的伤势。
“慕统领这是中了毒。”
顾若翾的心猛然一揪:“中毒?那个侍卫的刀抹了毒?”
“这毒厉害吗?不会危及生命吧?”
慕今安忍不住呻吟了声。
顾若翾急得紧紧握住他的手,焦急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慕今安皱眉,一双眸眼闪烁着晶莹的光:“伤口有些疼。”
顾若翾连忙催促冯太医,赶紧为慕今安处理伤口。
冯太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看这伤口是耽搁了一夜都没处理,按理说中了毒,应该要及时处理用药才是。
偏偏这慕统领只简单包扎了一番,连药都没怎么用。
这伤口都发炎溃脓了,那毒素还蔓延到了全身。
就这样拖着一夜,拖到了公主殿下面前才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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