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成呼吸沉重起来,他一手扣住周玉芹的下颚,哑声吐出了三个字:“别说了。”
“司令是不敢听?”周玉芹勾了勾唇角,“玉芹倒是听闻,江北司令将傅良沁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傅良沁在司令身边受够了苦,如今江北司令拿她当个宝,她哪里抵挡得住,只怕人和心,都要一块儿交出去了。”
“滚!”梁建成眼底血红,一手指向大门,对着周玉芹厉声开口。
周玉芹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心中有淡淡的涩然划过,她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轻笑着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梁建成的书房。
留下梁建成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书架上的玻璃,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他厌恶的挥起拳头,狠狠砸了上去,就听“哗啦”一声脆响,玻璃渣碎了一地,而他的手亦是鲜血淋漓。
他已是许久没有过这般滋味,让人生不如死的滋味,依稀记得曾经有这种滋味,还是二十年前,他被乳娘藏在衣柜里,眼睁睁的看着傅镇涛凌辱自己的母亲,他一动未动,只觉全身的血液凝结在一处,母亲下身的血染红了床上的褥子,也染红了他的心,他的眼。
他永远也没法忘记,直到夜深人静,他从衣柜里爬出来,就见母亲衣衫不整,大腿扭曲,死不瞑目的躺在床上。
他摸了摸母亲的身子,母亲的身体早已冰凉。
他走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死人,父亲的尸体躺在当中,头颅却不翼而飞,乳娘怀中抱着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男孩儿,尚有一口气在,看见他,乳娘艰难的动了动唇,只对他说了一个字;“跑....”
许久之后,他才知晓,乳娘用自己儿子的命,替了他的命。
那一年,他只有十一岁。
父亲的人头被傅镇涛砍下,悬挂于金陵城外枭首示众,任由风吹雨打,直到人头腐朽,方才让人取下,径自丢给了野狗。
他隐姓埋名,混迹在难民中出了城,一路行乞流浪,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想起傅镇涛,想起傅家,他总是一次次的咬了咬牙,不论日子多苦,总是挨了下去,他活着,也只有一个目的,杀光傅家所有的人!
待年岁稍长,他参了军,建了功,一步步慢慢扩大了自己势力,没想到,不等他向着江南出手,傅镇涛已是沉不住气,为了讨好他,送来了自己的女儿。
送来了傅良沁。
直到如今,他仍能清清楚楚的记得第一次看见良沁,十六岁的少女娇柔腼腆,嫁衣裹着她纤细袅娜的身段,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他时,眼瞳中透出的是新嫁娘的羞涩,清澈的能映出他的影子。
明知自己不该记在心上,却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
犹记得那一年,他在礼堂被人行刺,胸口中弹,差点死去,模糊中醒来,却惊觉眼前的人是良沁,他笑了笑,嘶声道;“看我快死了,你高兴是不是?”
她的眼睛中却是落下泪来,很轻声的告诉自己;“你是我丈夫,我不愿你死。”
那一刻,他的的确确是心软了,在他伤好后,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相对安宁的日子,他压下了心中的仇恨,或是有意忘记心中的仇恨,每日处理完军务,他竟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去她的屋子。府里的女人明明那样多,他的那些姨太太对他专宠傅良沁也都是颇有微词,而她,也如一个小妻子般,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慢慢发觉,自己的心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他会念着她的一颦一笑,念着她一个柔情似水的低眸。
他甚至让人从国外寻了只毛绒狮子狗,看着她将那只狗抱在怀里,唇角笑意柔柔,他看在眼里,竟也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看着她的发丝有一缕散落了下来,他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欲为她将发丝拢在脑后。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欣喜自那一刻蔓延,他已是忘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喜悦,可不等喜悦消散,父母惨死的一幕涌向脑海,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傅镇涛的女儿!
他竟和她有了孩子,他竟为了她的孩子感到喜悦!
他打了个激灵,骤然清醒了过来。
他变回了曾经的那个梁建成,他干脆利落的转身,让周玉芹给她灌下了那一碗落胎药,
他有很长的日子没有去看她。
他打死了那只名唤“闹闹”的狗。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
江北,别院。
谢承东回来时,天色已是擦黑,良沁一直在门厅那里等着,待看着男人的车队归来,良沁唇角忍不住噙起一丝笑涡,谢承东下了车,抬眸就见她眉眼弯弯的等着自己,他心中一软,快步走到良沁面前,径自将她抱在了怀里。
“晚饭吃了吗?”谢承东低头,吻上她的发丝。
“没有,等你回来一起吃。”良沁微笑着,躲避着他的亲吻,眸光不经意的一转,却迎上了一道深沉内敛的视线,她心下一惊,见贺连恺站在不远处,她的脸庞倏然红了起来,所幸贺连恺极快的移开了视线,将头低了下去。
谢承东仍是揽着她的身子,与她一块进了餐厅,就见餐桌上已是摆满了各色佳肴,每一道都是清清爽爽的,让人瞧着就有胃口。
“司令,今天这些菜,可全是出自夫人之手,您可要多吃些,千万别辜负了夫人一番心意。”杨妈立在一旁,笑盈盈的开口,自谢承东与良沁成婚以来,俱是住在别院,眼见着这些日子两人相亲相爱,尤其谢承东,更是将良沁捧上了天,只让她们这些服侍良沁的下人也是沾了光,而良沁性子又温和,对下人也从不摆架子,杨妈服侍了一辈子的人,可似良沁这般好的主子,也还是头一回碰上。
“你又下厨了?”谢承东握着良沁的手,眸中满是温和,良沁点了点头,轻声道;“就不知道今天做的,你爱不爱吃。”
谢承东闻言便是笑了,一餐饭只吃的风卷残云,惹得良沁在一旁既是好笑,又是心软。
吃完饭,两人上了楼,良沁低眸向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岗哨们站的纹丝不动,她心知今日侍卫室中是贺连恺当值,此时瞧着谢承东,话到了唇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刚进了卧室,谢承东便是搂紧了她的身子,将她抱在了床上,良沁心知他有云雨之意,她侧过脸庞,不等他褪下自己的衣服,已是出声问他;“瑞卿....”
“嗯?”谢承东在情欲中本是十分蛮横,但顾忌着良沁,听得她开口,却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支起身子向着她看去。
“咱们,什么时候回官邸?”良沁念起两人在别院已经住了十多天,前几日,白燕云只遣了人过来,说是谢振琪发烧,来请谢承东回去。
谢承东挂了电话回官邸,得知孩子的确在发烧,也曾回去过一趟,晚上却还是赶回了别院。
“你想回去?”谢承东微微皱眉。
“平儿和康儿都在官邸,我不放心他们。”良沁忍不住,将心底的牵挂说了出来,“姐姐在江南,咱们也不在官邸,也不知那些乳娘尽不尽心。”
谢承东闻言,便是开口;“明日让邵平将他们接来。”
“与其把他们接来,不妨咱们回去吧,咱们,总不能一直在别院住着。”良沁微微坐起身子,轻声劝着谢承东。
谢承东不愿拂了她的心意,只点了点头,“好,咱们明天回去。”
良沁见他答应了自己,便是莞尔,谢承东抚上她的面容,自嘲般的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搂住她的身子,裹于身下,倾力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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