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冬儿要预支工钱,二黑诧异的问:“你做到明年五月就到期了,哪里还有两年的工钱可以预支?”
冬儿笑着说道:“笨啊,我再续签两年不就有了。”
二黑不同意:“不行,你不能再签了。再签两年,你就十九了。还说不说亲了?”
冬儿无所谓:“说什么亲?就家里这个样子,让娘给我说一个大柱那样的亲事?二哥,你饶了我吧。”
大柱是冬儿家前面隔了几条巷子的一个后生,说好的亲事,因为节礼的事情,女方嫌大柱懦弱,反悔了。
郑氏评论这件事情时说:那女子不知道好赖,嫁给大柱这样的男人,自己能当家作主,一辈子不受气。
冬儿就奇怪了,那样一个懦弱的男人,郑氏就能相中了。冬儿丝毫不会怀疑,当自己说亲的时候,如果遇到是大柱那样的男人,郑氏一定会替自己满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那时,自己想哭都来不及。
二黑有些不肯定的说:“那也不能让你预支工钱,让我去和张爷说说,预支我的工钱好了。”
冬儿摇头:“我和廉伯早就认识,关系很好,算是私交,更好说话一些。而张爷仅仅是你的雇主。平日听你说起,张爷虽然不打骂下人,却也不亲近你们。万一你说的不好,倒让他对你起了反感之心。到时,不但预支工钱无望,再把那么好的差事丢了,那可就惨了。没了你的差事,咱家哪能安安稳稳的卖高端糖果,只怕是被人惦记上,会惹上祸事。咱不能冒这个险。”
见二黑听得有些动容,冬儿继续劝说:“还有,你每个月能挣五两银子呢,我还指着你的工钱和赏钱替我还了债,能早日脱身呢。还是预支我的工钱吧,满打满算能有五十两银子,做不了别的,只能租个铺面。咱先将就些,等到酥糖卖出名气,挣了钱再图谋别的。”
二黑想了想,用自己的工钱还冬儿预支的工钱,还是有指望的,这么办也是可以的。
两人商议再三,也只能这样,就说定了。
第二天,冬儿结了工钱,又去找王嫂子拿了自己的私房钱,揣在怀里。去管事房找廉伯。
廉伯是个高瘦的老人,五十几岁的样子。平日里,只要不见客,衣着很随便。这时,廉伯就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服,闲闲的盘腿坐在炕几前,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听冬儿吞吞吐吐的把预支工钱的诉求说完。
很少见这个妮子这样的窘样,廉伯看的好笑,问道:“你也不小了,本来已经签了两年,才做了不到一年。要是再签两年,等到做完了工,你想想自己多大了。你想老在我们霓霞染坊吗?”
冬儿为难道:“签的少了不是不够五十两吗?”
廉伯问:“做什么要五十两银子?让家里其他人想想办法不好吗?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出头借钱?”
冬儿想了想,反正酥糖已经做出来了,顶多让二黑先给张爷和齐府送去一些,坐实了自家的专利就不怕什么了。
冬儿说道:“我爹是自己做了糖,再去贩卖的小贩。前些日子爹新做了一种口感上佳的酥糖,酥糖用料讲究,口感极不寻常,在小摊上卖不出应有的价钱。所以我们想租一个铺面,这样酥糖就可以买一个体面的价钱。可是家里意见不统一,拿不出钱来,我想帮我爹把这个事情做成。这个事情要是做的好了,家里能够富裕些,我爹也就不用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
廉伯说:“你的活儿做得好,多雇你几年没问题,预支工钱也行。可你自己要想好了,三年后你就十九了。你还是回去和你爹娘商议好了再来签文书。我们染坊还要名声呢,不能让人说我们染坊用人狠,耽误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
冬儿磨蹭着不走:“我已经签过两次了,都是自己签的。我又认得字,不怕签错了。这事,我自己能做主。”说着摆出一副耍赖的样子,干脆坐在管事房里最下手的凳子上:“就看你廉伯要不要预支我工钱了。”
廉伯好笑的看着她耍赖的样子,有些无奈。
冬儿带着银子,在染坊总号下了马车,二黑已经等在那里。
二黑表情复杂的看着冬儿自得的走过来,问他:“二哥,铺面看好了吗?”
二黑显然情绪不高:“问了两处,都不甚繁华,虽然进出的不都是显贵,但周围大都是过的殷实的人家。”
冬儿扯了他就走:“那还等什么?去看看吧。”
冬儿和二黑看中了城中靠南的一个铺面,相邻的两个铺子一个卖杂货,一个卖绣品,也都是小铺面。
冬儿两个看中的这个铺面很敞亮,面积不大,冬儿目测大概十平左右,后面带一个小院子,可以放些杂物,还可以做活儿。自家要出售的东西种类不多,这个铺面虽小,也算够用。
一番的讨价还价之后,和房东敲定了租金。
冬儿拿出怀里的三十二两银子,换了二黑怀里租期一年的文契。两个人心情各异,去找杨秀庭说事。
冬儿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生意算是做起来了吧?来到这里近三年,家里总算是有了些希望。
二黑则暗恨自己没用,竟然让妹妹预支了三年的工钱,给家里租铺面。羞恨难当之下,脸色自然不好,看着冬儿如沐春风就格外不顺眼:“你连爹做的糖都没看见,就把自己三年的时间搭了出去,不怕东西卖不好吗?”
冬儿得意的说:“你还真别吓唬我,吓唬不住的。上次我回去,爹裁出的糖粒就饱满圆润几近成功,不过有些松散易碎。事隔近一个月,又说做成了,那当然就是没问题了。这点预见力,我还是有的。”
想起廉伯问过自己用钱做什么,对二黑说:“我和廉伯支钱的时候,说了爹做出酥糖。咱的铺面还得收拾,这几天开不了张。为防止变故,你尽快拿些酥糖给齐府和张爷的府上送去。只要送进去,这两家主事的人吃了咱的酥糖,酥糖的归属权就是咱爹的没跑了。”
二黑怏怏的应声。
冬儿看他一直兴致不高,就开解他:“不过是多签了一年的雇用文书,做完那一年,还不上人家借给咱的五十两银子,才要继续做下去。你好好的当差,攒些赏钱,凑了整数,咱就还给染坊,不就行了吗?再过两年,我才十八,到时候咱家大富大贵,我还能嫁个好人家享福呢。”
廉伯终究没有和冬儿签足五十两银子的佣工合同,只加签了一年。五十两银子写了借条,写明了扣工钱和还款同时进行。到期还不完银子,再续签文书。
冬儿的嫁人理论把个二黑听得痛苦不堪,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严肃的斥责她:“你要改改你那信口开河的毛病了,哪有姑娘会随便说自己嫁人的事情?就你这个样子,别说十八,就是等到二十八也嫁不出去。”
冬儿见二黑认真了,忙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再说了。”又安慰他道:“其实我也只是对着你说说,和别人我可一个字也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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