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把想要敲打张谦的心思抛得干干净净,开始想着,怎样在最大程度保住自己面子的情况下让步,让六爷高高兴兴的去和那个贱人圆房。好歹六爷去杨姨娘那里过个夜,这件事情给他们夫妻造成的隔阂,就算过去了。
每次一想到,自己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在张谦势微时嫁给他,受尽了人们的不屑嘲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是杨冬儿,这个贫民窟里的粗鄙女人,却可以坐享其成,姚氏心里的不甘就压也压不住。
接下来的情况,让姚氏始料不及。在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和张谦缓和关系,讨张谦欢心的时候,连着几天,张谦不但没去锦绣院,甚至没跨进后院一步。只让长随捎了个信儿进来,说是有事,这几天不回来了。
姚氏心慌之下,让徐嬷嬷差人去前院打听。结果倒是让姚氏松了口气,张谦的书房这几天的确很忙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书房的门一关就是大半天,是真的有事。
张谦那里看起来忙乱的很,可是,令姚氏极为不悦的是,作为贴身侍候六爷的杨赫,也就是二黑,居然还有空在二门递话,要见杨姨娘。
形势比人强,现在的情况,姚氏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怎么敢压制杨姨娘。就看前院的忙碌情形,若不是得了六爷的话,杨赫想来也不敢忙中偷空来看他妹子。
姚氏咬着牙的应允了杨赫的请求,安排杨姨娘在花厅中见她二哥。
杨赫是张谦贴身长随之一,徐嬷嬷为了对张谦和杨姨娘表达善意,特意安排花厅伺候的婆子仔细照应茶水,务必接待好来看望杨姨娘的杨二爷。
二黑见到冬儿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脸色精神状态都不错,才放下心。
花厅里有两个婆子伺候着,冬儿和二黑见面也就少不得按照规矩各自见礼。
两人落座,二黑说道:“六爷这几天事务繁多,恐怕要忙几天,就着我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不知情,想歪了去。”
冬儿这几天还真有点想歪的意思,从第一天来张府,冬儿这里的一切,都是依着姚氏的意思来的,包括张谦的行动。虽然那天晚上,张谦离开的时候和她略作解释,但之后的事实表明,在张谦后院,姚氏的意愿看起来竟然有些不可撼动的意思。
在这种不可撼动的意愿面前,张谦似乎只是小小的耍了耍脾气,就没有后续了。
冬儿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没打算说出来,说多了白白让二黑担心,没一点儿别的用处。
她撇撇嘴,“我不用往歪处想吗?”冬儿说着,扫了一眼花厅门口处候着的两个婆子,小声问二黑,“我怎么觉得你家六爷,传言风光,其实有些惧内呢?”
冬儿这话问得二黑愣了片刻,他跟了六爷好几年,六爷的本事那是没的说,尤其是这次进京,京城里,各色达官贵人云集,可是六爷和各路人打交道,依然没输半点气势。
六爷后宅的家事,他还真不怎么知道。只能从日常内外院的消息传递,和六爷陪着六奶奶出门的情形来看,六爷夫妇相处算得上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至于六爷是否惧内,若是六奶奶足够会做人,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二黑也不敢肯定六爷是否有惧内的毛病。很多朝廷大官和显赫勋贵见了六爷都客气有加,虽说姚景严是实实在在的户部侍郎,六爷对侍郎之女的六奶奶多些容让,也说得过去,若是因为这个身份让六爷惧怕,那绝对不可能。
二黑不太确定的对冬儿说道:“六爷堂堂男儿,自然不会在很多小事上用心。家常琐碎事物中,容忍妻子也是可能的。惧内,应该不至于吧?”
冬儿直接给了二黑一个白眼,堂堂男儿和惧内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吧!不是很多民间传言,杀人如麻的将军都能给老婆下跪。
看到冬儿这么明显的表情,二黑有些担忧了,他问:“六奶奶难为你了?”
冬儿摇头,“没有。”就是无视,看起来打算把自己困死在锦绣院里。除了用心险恶的让自己花大量时间服侍她的三餐,其它时候把她透明化了。如果张谦真的怕老婆,也不知道自己的管事梦还有没有希望做。
冬儿明显没说实话,二黑心里更没底了,“六爷让我来看看你,只说你初次离家这么远,又是住在陌生宅子里,一定有诸多不习惯,能见见家人,心里总是踏实些。多话倒是没说,难道他竟然护不住你?”
冬儿笑了:“那倒是不至于。你们不是都说,你们六爷怎么怎么有担当,够情义。若是他没把握搞定六奶奶,想来也不会说下当初那些话,说什么掌管买卖当大掌事之类的。”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话是这么说,可二黑依然愁眉紧锁,“六爷和六奶奶怎么样了?你就觉得六爷惧内?”
冬儿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怎样,我一直这个样子,二哥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是经常没根没据的凭空瞎想。只是有这么个感觉,想和你核实一下有没有可能。”
她总不能说,在她看来,府州城闯荡的名声赫赫的张六爷,回到京城就有了牵绊,以至于跟妾室同个房,还要看极具家世的姚氏的脸色吧。
二黑苦着脸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心里没底。你那凭空瞎想,最后大半都是要成真的。”
冬儿干笑,“我哪有那本事?”
其实是冬儿没把心里想的如实告诉二黑,若是原封不动的说出来,二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冬儿刚来京城,又身处内宅,不知道张谦的根底有多雄厚。二黑是跟着张谦做事的,来京城也有大半年了,对于六爷的本事知道的很清楚,六爷绝不会对一个户部的四品官员心生怯意。
虽然徐嬷嬷对各处下人们表示过,不得靠近锦绣院,不得和锦绣院里的人过多接触,但是,有些话终究不能宣之于口。就像孤立杨姨娘和锦绣院的话,是不好明着说的,所以也有可能让人有机可乘。
王嫂子是大家族世仆出身,混迹于后宅,但凡有点机会,打听些大众消息,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虽然二黑只是来看了看冬儿,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许诺,更没告知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王嫂子依然很高兴。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六爷忙碌到没时间进后宅休息,可是却安顿了二黑看望冬儿。这说明什么?说明六爷还和过去一样,把冬儿放在心里。
从花厅伺候的婆子给姚氏的回话也一样,二黑只是单纯的来看妹子,并没有给冬儿带来什么消息,也没送任何财物吃食。兄妹两个只是寻常的说话,从婆子们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杨姨娘也没像兄长告状,倒是杨小爷似乎对妹子的处境颇有些不放心,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可是,姚氏和王嫂子一样,敏锐的察觉到张谦对于冬儿用心的不一样。
以往张谦也有过忙碌的时候,通常也就是传个话进来,然后就几天不见人影。从未有过让人来看望哪个女人的事情,而杨赫,显然是得了张谦的话,才会在他繁事缠身的时候,抽身来看望杨姨娘。
姚氏明白了这些,才真真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不禁后悔,年初不该帮张谦造势,逼着杨家答应把杨冬儿给张谦做侧室。也隐隐的后悔,若是她前些天不拦着张谦和杨冬儿同房,也许张谦反而不会这么牵挂她。
张谦再进后院已经是六天之后了,午时回来,在姚氏屋里绕了一圈,看了看囡囡,问了问姚氏的身体情况,得知一切正常,就转身去了冬儿院里。
虽然张谦没留话在哪里用餐,但徐嬷嬷还是安排厨房,把六爷的午饭送到锦绣院。
张谦在冬儿惊讶的眼神中进了房间,神色自若的上炕坐下。
巧云接过张谦脱下的外衣,整理后放在衣架上。
王嫂子则上前整理炕桌上的笔墨字帖,对冬儿说道:“姨娘陪六爷说说话,婢子帮您把这些收了吧。”
张谦摆摆手,“不用,我这儿没什么事情,让她写吧,她的字是该多练练。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收。”说的冬儿暗暗咬牙。
张谦说着话,不容分说的抽过冬儿写过的一张字帖看了看,说了句:“不错,有进步。”然后很讨人厌的补了一句,“至少能猜出写的是字。”
冬儿对张谦的忽然到来本来还有点不自在,犹豫着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结果接连被他这么揶揄,忍不住的有些气恼。会说话不,就算写的不好,那也不至于要猜吧?
冬儿暗暗翻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练习自己被张谦称作“写的是字”东西。
巧云去给张谦沏茶,王嫂子则乐呵呵的候在一旁,指使着巧云顺便把茶盘拿上来。今天早上还没听说六爷外面的事情有着落,这才刚刚午时,六爷就来冬儿这里了。显然,六爷很惦记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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