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往年使节的趾高气昂,这一次的赤突带足了礼节,处处收敛,彬彬有礼。
呼祁函领人上殿,走到御前作拜。
“大靖与赤突乃世代邻邦,理应和睦相处,不宜结怨,往日两国相交处偶有龃龉,是因为我们没有管束好底下的人,从今往后不会了,敝国奉上骏马五十、牛羊各一百、灵犬八条、赤突美女十六人,特品貂皮狐皮十八张,马奶酒四车,愿与大靖重修于好。”
祯和帝自是笑纳赐坐,呼祁函却又道:“此番前来,还欲与大靖结两姓之好。”
“两姓之好?”祯和帝淡笑道,“朕并无适龄的公主嫁与你。”
“不敢高攀天子的掌上明珠,我只求一人。”
“谁?”
“安乡伯府,姜三小姐。”
祯和帝微愣了一下,阮公公提醒道:“陛下,这位姜三小姐出阁了,现在已经是成王侧妃了。”
呼祁函听到了,有些急切说道:“嫁了人也无妨,我们赤突人不在意这些。”
“我也不怕告诉陛下,我与姜三小姐在边地九州有过交集,我对她一见钟情,来之前已经想过,若能得姜三小姐为妻,此生必视陛下为岳父,终生孝敬,不敢怠慢!”
祯和帝道:“赤突风俗如此,大靖却不同,我大靖男儿,只有孬种才会把自己的妻妾送出去换好处。”
祯和帝不与他在此事上争辩更多,略说了几句,便令人引呼祁函去四方馆落榻,更待之后宴席。
呼祁函不意祯和帝连个小小的臣子之女也不肯允给自己,便有些闷闷不乐。
随行的侍从道:“王子,不妨算了,您何苦求个已经跟了旁人的女子呢?再者,那小女子在西北的时候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您娶她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呼祁函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一想到那小女子,他心里就痒痒。
他这辈子没见过那样貌美又机灵的女子,虽然清楚她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虽然知道那女子野性未驯,满满的心机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辣货。
侍从看他放不下,眼睛一转,便道:“王子,您虽然没得到应允,可若是成王同意把那姜小姐给您,你们彼此商妥,大靖皇帝当也没有理由拒绝您的请求了吧。”
呼祁函一听,觉得有理,立刻雷厉风行。
“跟我去成王府。”
成王正在府中与姜云如调情,听到下人来报,很是惊讶。
接风宴上他已经见过呼祁函,却意外他落榻之后,第一个找的竟是他。
“他没说什么来意?”
“没说,不过……”保来犹豫了一下,道,“听说方才在宫里,呼祁函向陛下求娶侧妃为妻……”
“你说什么?”
成王瞬间凶神恶煞,姜云如也惊得不知所措起来,扯着成王的衣袖,紧张道:
“王爷,我、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何故要求娶我?”
保来道:“那厮信口雌黄,说早在西北便与侧妃打过交道,对侧妃一见倾心,也不在意侧妃是不是嫁过人了,想要……”
姜云如又急又羞,揉着帕子辩解:
“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在胡说,王爷,我……”
她记起一事,慢慢地捂住了口。
成王揽着她问道:“云儿,怎么了?”
姜云如抿着唇:“我没有见过赤突王子,见过他的,是岳姑娘。”
“这话怎么说?”
“我和她在双月村的时候被一起绑走,中途我被救下来,她被劫走了,她没有坦言自己的身份,赤突王子因此以为她是我,还写信拿我威胁定王。”
成王怒了。
“岂有此理!她一介平民孤女,明知你是本王所爱,怎敢如此毁你名声?云儿,你为何至今才告诉本王?你早说了,本王当时就给她颜色瞧。”
姜云如捏着手指:“她到底也是年轻女子,我便想,算了吧。”
“你就是太善良,才会总叫人欺负到头上。”成王把她拉起来,“走,去前院,让他知道别寻错了冤家。”
“云儿还是不去了吧,万一……”
姜云如有些为难,成王也回转过来,想着万一那呼祁函见色起意,又觊觎起他的女人来,岂能容忍?
“如此,你好好待在房里,等本王回来。”
成王捏了一把姜云如的脸,撩袍离去。
呼祁函等了多时,并未不耐烦,看到成王过来,十分直接地表明心意:
“成王爷,小王爱甚姜三小姐,你若肯割爱,小王用十个一等一的草原美人跟你换,如何?”
成王悠悠道:“大靖不缺美女,本王也不缺。”
呼祁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是对他交换的东西不满意了。
呼祁函示意侍从出去,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他才问:“那,王爷想要什么?”
“那要看王子诚意几何了。”
呼祁函细细思来。
赤突已是遍地的麻烦,东西分裂,草原争霸,族民纷争抢夺水草,糟糕透顶了。这种情形下,成王对自己有索取,当非剑指赤突,而是大靖国内的事端。
想明白了这一点,呼祁函勾唇一笑:“诚意胜天,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成王爷有何吩咐,尽管说来。”
因那一桩秘密的任务,浅灵告了几日假出宫,先去魁济茶楼看看行情。
“姑娘,按您的吩咐,已经找了一个面生勤快的混进了醉浮生里,这是十天来的手札,请姑娘过目。”
浅灵接过看了一遍,虽然只是一个打杂小工能见到冰山一角,但已经能瞧出一点微末的端倪来。这一切都源于荣盛长公主的自傲,她傲慢到连糊弄世人的东西,都不肯用点心做好掩饰。
“做得很好,让他继续探,小心行事,没有指令,叫他不要做任何冒险出格的事。”
“是,姑娘。”
“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姑娘是说那个叫吴威的神御军兵卫?”刘信有些犯难,“姑娘,没找到。”
“没找到就不必找了。”定然是被卫晏洵先一步抓走了。
浅灵在纸上刷刷写下长公主府、醉浮生、赵禛、吴威、云乐郡主等字眼,然后眼睛盯住了最后一个名称。
“程府那里,有何情报?”
刘信脸上通红:“说出来叫姑娘污了耳朵了。”
浅灵道:“云乐郡主那些风流事不必多言,只说关于程少卿的。”
“这个,也不好说。”刘信道,“程府之内,泾渭分明,云乐郡主和程少卿各管各的,各有各的人手。云乐郡主那边好说,人心散成漏筛,轻易就能潜伏进其中;但程少卿那边,难,太难了,别看程少卿为人平淡,他把手底下的人管得如铁桶一般,什么也透不进去。”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大家都知道的,程少卿有一房妾室,那妾室为他生了一个孩儿,程少卿宝贝娘儿俩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但怪就怪在,听郡主那边的人说,那个妾室,脸上有一道去不掉的刀疤,还是个失心疯的。可就算如此,程少卿也痴心不改。”
浅灵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脑中,问道:“程少卿是哪里人?”
“郢州人,不过在考取状元前,去汝阳求过学。”
“派人去这两个地方查一查他的生平,记住,隐蔽一些。”
“是。”
要事一一吩咐下去,浅灵才要出门,碰上佟管事来道:“姑娘,姬二公子求见您。”
浅灵咬唇,脱口道:“说我不在。”
然而一踏出房门,那扎眼的白衣服就出现在了眼前,离她只有三步之遥,想必刚刚说的,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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