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李二人听完吴贵平的汇报，不禁相视而笑。
李海昆道：“很有可能。”
杨德文道：“年轻人面子薄，被一撸到底，脸上挂不住，躲一躲也不是不可以。”
吴贵平问，“北浦市那边结果出来了？”
杨德文点了点头，“省委常委盯着，搞死一个副处级，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李海昆叹息，“赶尽杀绝，这是赶尽杀绝啊。”
吴贵平又问，“要不要我亲自登门，以检查的名义，证实一下这个人就是陈亮？”
李海昆看向杨德文。
杨德文问，“证明了后，你想干什么？”
吴贵平笑笑，“什么也不能干。”
杨德文道：“这就对了，咱们就装不知道。人家那边斗得不可开交，实际是上面在斗，咱们要是沾上边，说不定就成了牺牲品。”
李海昆道：“老杨说得对，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吴贵平点着头道：“就怕白志同那家伙问起。他跟我是好朋友，也是陈亮最铁的铁杆。”
杨德文吩咐，谁问都是一个答案，什么也不知道。
吴贵平是老实人，李海昆也是老实人，两个都是本地人，年龄都不到四十。
杨德文却不是老实人，恰恰相反，杨德文是岭东市政坛的老油条，素有不倒翁之称。
他今年四十六岁，是省城人，当年上山下乡来到岭东，就把根扎了下来。
先当中学教师五年，再开始从政直到现在。
用杨德文自己的话讲，他与现在的陈亮差不多，喜欢冒尖，敢想敢干敢于担当。
三十二岁就当县长，比陈亮还要厉害，曾是岭东市政坛上一颗耀眼的明星。
无奈有个缺点，管不住自己的嘴，面对领导都敢怼，还不分场合，甚至在大会上让领导下不了台。
于是开始了人生的原地踏步，当了五年县长，然后当县委书记至今，已进入下坡的节奏。
也只有杨德文，敢当面对市里的领导讲，你们他妈的想让我拍你们们马屁，除非太阳从西边上山。
杨德文从下乡插队开始，就没离开过大河县。
大河县虽然贫困落后，但社会稳定，治安良好，领导拿杨德文没办法，还不得不肯定，他是一个合格的县委书记。
虽然仅仅只是认识，但杨德文比较欣赏陈亮，因为从陈亮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又过了两天，北浦市那边已经尘埃落定，陈亮彻底完蛋。
杨德文却打电话吩咐吴贵平，买点好酒买点熟菜，去看望陈亮。
还把李海昆捎上。
吴贵平不穿警服，开着借来的车，三个人来到陈亮隐居的居民区。
李海昆知吴贵平，都是杨德文精心培养出来的。
陈亮正在吃晚饭，还是一碗面条，一些咸菜。
听到敲门声，陈亮有点诧异，狗日的白志同，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打开门一看，陈亮怔住了，“杨，杨书记。”
杨德文哈哈一笑，“怎么，不欢迎我们吗？”
陈亮急忙让开，“欢迎欢迎，杨书记，李县长，吴局长，里面请，里面请。”
三人进屋，先看屋内布置，再打量陈亮。
陈亮忙着递烟倒水，“三位领导，你们请坐。”
杨德文率先坐下，李海昆和吴贵平也跟着坐到沙发上。
“小陈啊，你现在是个冷灶。”
陈亮不是很明白，“冷灶？什么意思？”
李海昆和吴贵平二人，也向杨德文投来不解的目光。
“冷，寒冷的冷，灶，烧饭的那个灶，你们明白了吗？”
杨德文再指着陈亮笑道：“你现在就是一尊冷灶，但我杨德文不信邪，我就是要来烧你这尊冷灶。”
“惭愧，惭愧。”陈亮忙道：“杨书记，谢谢你高看我
。我看这一次，我是翻不过来喽。”
杨德文正色道：“小陈，我叫你小陈。你要是看得起我们，就叫我们老杨老李老吴。”
陈亮有点犹豫，“这，这不合适吧？”
李海昆和吴贵平异口同声，“非常合适。”
“恭敬不如从命，老杨，老李，老吴，谢谢你们来看我。”
杨德文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小陈，我相信你能东山再起。哈哈，我们可能指望不上你。但我们的下辈能指望你，等你发达了，别忘了我们的儿子女儿就行。”
“老杨，借你金口吉言。”
杨德文吩咐吴贵平，“贵平，把酒菜摆上，咱们给小陈压压惊，同时正式欢迎他来到咱们大河县做客。”
陈亮不能喝酒，但这种场合不能不喝，半杯红酒，一干而净。
李海昆忙道：“小陈，知道你喝不了多少，你随意，你随意。”
陈亮道了声谢，“三位，你们是怎么知道来了你们大河县的？”
杨德文指指吴贵平，“他和他手下看出来的。”
吴贵平说了说来龙去脉，“……小陈你放心，不经你同意，我连白志同那狗日的都不告诉。”
大家笑了一阵。
带了四瓶红酒，很快就干掉了一瓶。
李海昆听说陈亮还不知道北浦市市那边的情况，他就简要的说了一下。
许仲华超越叶诚欢担作代理书记，陈亮确实没有想到。
杨德文分析道：“现在明摆着，如果沈傲君回来，并上调岭东市，那毫无疑问许仲华将担任市委书记。现在让他担任代理书记，是为了下一步的安排做准备。”
陈亮思忖了一下，“这么说，许仲华成了最大的赢家。”
李海昆道：“小陈，你算说到点子上了。”
陈亮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吴贵平道：“老杨知道，让他来告诉你。”
陈亮冲着杨德文双手作揖，“老杨，请你指点迷津。”
杨德文点了点头，“我老家是省城的，除了我，大多是平民百姓。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我的表叔肖建华。他在省委办公厅待了整整三十五年，一直以来都是普通文员。他能力不行，但人很勤奋，掌管各种资料从无差错，历任领导都舍不得让他离开。”
“我的消息，都来自我这位表哥。据我表哥说，省委老书记退居二线后，接替老书记位置的人，应该是现任省长刘中华。关于这个消息，已经传了两年多，都已经成了传说。既然有人支持刘省长，那就有人反对刘省长。刘省长本人没有问题，那就从他的人下手。小陈，你就这样成了他们的目标。”
“你虽然职务不高，也没在刘省长身边工作，但你是个比较合适的目标。你比较有名，至少在省内相对有名。而你自己呢，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了软肋，就是你写的文章。其实据我表哥说，你的文章没有什么问题，机关内的人评价很高。作为学术文章，可打高分。”
“但同时，你有两个软肋。一方面你是干部，由于你的身份，你可以发表文章。但这种专业性强的文章，适合内部发表，不适合在党报上公开发表。最主要的是，你的文章的发表，没有向省委宣传部报批，而是只通过王昱云副省长，相当于开后门发表的。”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不合时宜。现在的主流是市场经济，而且正准备加入WTO，你的文章相当于是唱反调。他们等的就是有人冒头，既然你冒头了，不收拾你收拾谁。对刘省长来说，也是左右为难。他要是公开保你，别人就会说，你的观点实际就是刘省长的观点，把战火烧到刘省长的身上。”
陈亮一边听着，一边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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