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锦殿。
宜华公主正不高兴,忽地身边姑姑陪着香茜来请安了。
“前儿宫里那些匠人小子们琢磨出了一套新鲜泥人,瞧着有趣,便给公主送一套,若肯拿着一乐,便是他们的福份了。”
宫女捧过来一瞧,原来是一套簪子状的十二生肖小泥人,描红画绿的,十分精巧喜庆。既可以插在头上,也可以插在桌上做装饰。
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就算不怎么值钱,可宜华公主收着也挺开心。
“也就是姑姑还惦记着本宫了。”
其实那天事后,永泰帝根本没想起要责罚她,可宜华公主当众丢了大脸,宫人难免会有些踩高捧低,待她不如从前谄媚,是以她才有此一说。
香茜忙道,“公主说得什么话?外头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讨公主的好呢。也就是奴婢运气好,才得了您一个笑脸。”
宜华公主听得脸上有光,又说笑几句,香茜才说起正题。
“原本这话奴婢不该多嘴,可若让那等小人得了意,只怕反要人小看公主了。”
宜华公主忙问,“到底何事?”
香茜便添油加醋,把宁芳如何四下讨好宫人,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之事说了。
宜华公主气得顿时摔了一只小泥人,“这丫头竟如此猖狂?”
香茜道,“可不是?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任她再有理,凭什么一个小小书女,倒要公主受她的气?”
宜华公主恼道,“待本宫教训她一顿,她才知道好歹呢!”
看她动怒,香茜忙道,“公主万万不可,这个时候,您应当先跟皇上和好才好。回头不拘哪个宫宴上,跟皇上请个罪,皇上一向疼爱公主,必然不再计较。”
这话有理。
宜华公主点头,却又不甘心道,“难道就平白放过那丫头?”
香茜笑道,“公主不必放过,回头您只在皇上面前,极力夸赞夸赞那丫头便是了。”
“那是为何?”
“如今宫中人人皆知那丫头得罪了公主,若公主再说她不好,恐旁人也不怎么听得进去。可若是公主胸怀大度,主动赦免了她,她再犯下错事,旁人会怎么想公主呢?”
宜华公主微怔,细细想来,却是有理。
正想着要怎么做,忽报延寿公主和新安郡主来了。香茜急忙告退,宜华公主迎了出去。
一问来意,竟是跟香茜差不多。
延寿公主道,“没几天就过年了,老瞧着你跟父王闹别扭,我这心里也不好过。不如皇姐陪你一起去父王那里道个歉,把话说开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新年,岂不是好?”
宜华公主心道,自己跟这个姐姐交情又不算很好,她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自己?无非是想在父皇面前博一个友善手足的名声。
不过她所说的,正好是自己想做之事。倒不如顺水推舟,听她一回。
于是宜华公主半推半就,跟着二人走了。
却不知延寿公主和新安郡主对视一眼,眼中另有深意。
御书房。
就算已经封了御笔,永泰帝依旧得日日抽出空来,在自己的寝宫中批阅奏折。否则若当真歇上大半个月,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在新年一开始,就能直接淹了他。
所以非但他不能休息,朝中有决策权的几位内阁大员们也不能休息,轮着班在文渊阁里处理公文。
这会子才批完一批,歇歇喝口茶,小太监又递上数本内阁查阅过的奏折。
永泰帝有些看乏了,靠在椅背上,眯眼朝旁边下巴一抬,大太监连材便会意的接过手来,一一念给他听。
虽说祖宗有令,太监不得干政。但日日在皇上身边伺候,怎能目不识丁?
象小太监自入宫起,都得学习诗文,其中成绩优良者,可由大学士亲自教授。水平最高者,便能选拔到皇上身边,充作内官,伺候笔墨。
就象此时,皇上觉得累了,就能由大太监把折子内容简要归纳,念给他听。若不通诗文,那些四六骈文都看不懂,可要怎么念呢?
前头几本倒还罢了,待最后一本,连材看了却是一愣,却也如实道,“宫中太医院已著人去桃县县令宁怀璧大人家里诊治过了,这是他上的谢恩折子。”
永泰帝微微讶异,这事他早忘了。
宁怀璧受了皇恩,递谢恩折子此事正常,若不递才叫不恭敬。不过宁怀璧才几品官儿,区区一个谢恩折子,如何就能递到他的面前?难道他真的那么手眼通天,连内阁都收买了不成?
还是说他赐一回御医,就让那些滑不溜手的内阁大佬们觉得,皇上对一个小小县令青眼有加,想从中揣摩圣心?
当皇帝的,自古多疑。
好在还没等他在腹中构思出数个黑漆漆的阴谋阳谋,连材便已经揭了密。
“这折子本是递不到御前来的,只这位宁大人初到桃县,便办成了一件好事,解决了桃县历年的上香之争,阁老们感念陛下有识人之明,才特把这折子送来一观。”
永泰帝一听来了兴致,“上香之争?什么缘故?”
连材笑道,“老奴原也是京郊小民,早听说那桃县为了争供土地爷,年年打架斗殴,从前朝至今便是这样风气。只没想到这位宁大人去了之后,竟是将大香炉分而化之,卖给各个果园。实在是出奇不易,也是皇上英明,才知人善用。”
永泰帝再看他递过来的奏折,里面另附一纸,乃是有内阁大臣风闻此事,简短的做了番记录。
几位大臣瞧了都觉得事情虽小,但办得极妙,所以把这折子送来,博帝心一笑。
永泰帝这才疑虑顿消,再看折子上说宁怀璧收了钱,是打算用来修路的,心中愉悦。顿时忘了自己是如何公报私仇,把人放在那样火山口去,反觉自己着实下了一步好棋。
“这个宁怀璧,从前考进士时,虽有学问,到底为人憨实了些。没想到在底下历练几年,倒是磨练出些才干来,总算不负朕把他调上京来的一番苦心。”
连材伺候皇上多年,深知帝心,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几乎如条件反射般,就回出永泰帝最想听到的话。
“虽说璞玉难得,但若非有陛下这样慧眼如炬且心胸开阔的圣君,也只是被平白埋没罢了。”
永泰帝也觉如此。
所以心情一好,他瞧宁怀璧的谢恩折子也颇为顺眼,“传朕口谕,那御医既给他母亲看得甚好,便让人每季都去看上一回。药材也从太医院抓,给他母亲治好便是。”
反正他也要白白养着太医院那帮人,若能收买人心,他也不在意施舍些小小恩典。
消息很快送回文渊阁,因不是什么大事,着人发下去也就罢了。
只梁阁老看了,凑到杨阁老跟前多了一句嘴,“你说首辅大人怎么要帮那姓宁的小官儿递这本折子?”
杨阁老看他一眼,“存斋你有所悟?”
他虽与梁阁老关系不错,但为人更加谨慎,是以这等话从不轻易出口。
梁阁老到底也有些畏惧,他们虽都是阁老,但阁老当中也是有排名的。除了首辅大人和次辅大人位高权重,他们剩下几位普通阁老,可就要差得多。
说句难听点,属于不老实随时都会被干掉的对象。
于是只道,“我哪有什么悟不悟的,这不是在揣摩首辅大人的深意么?”
杨阁老道,“首辅大人一向忠心,想必是想为国选拔人才,才给的体面。”
梁阁老打着哈哈闭嘴走了,只杨阁老却也难免思量起来。
首辅大人一向精明老辣,为人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他这样提携一个小小县令是为的什么?
他家又没有在桃县占着果园。
想来想去想不通,杨阁老也只好把疑团搁在心里了。
只想不到,他们这番议论,到底给人报到了首辅大人耳朵里。
可首辅大人眼皮子也不抬,只唔了一声,便去处理别的公文了。
弄得报信之人也是莫名其妙。但消息传开,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大家或多或少都记住了宁怀璧的名字。决定日后遇上,还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否则,若背后有什么缘故,得罪了小宁大人事小,若得罪了首辅大人,是想试试有多少种死法么?
这边大臣们的心思暂且不提,那边皇上刚处理完一批奏折,延寿公主,宜华公主及新安郡主便来了。
永泰帝心情不错,也想趁机歇歇。见女儿堂妹一起过来,想是有事,便允了她们进来。
几位公主进来行了礼,看他气色颇好,年纪辈份较长的新安郡主便笑着问了,“看皇上红光满面,定是国泰民生,又有捷报了吧?”
永泰帝笑道,“新安你倒不如直说所为何事,否则朕受了马屁,可心虚得很。”
看他还愿意说笑,明显心情极好,宜华公主便眼泪汪汪上前请罪了,“女儿无知,前些天当众犯下错事,心内一直不安,所以今日特来跟父皇请罪。”
要说宜华公主能受宠多年,也不是全然没有缘故。
她在宫中算是年纪小的,生得又颇为娇俏,这又哭又撒娇的,哪个当爹的看了,总会心软。于是永泰帝只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也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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