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妤丝毫不知道宫里已经翻了天。
她一开始就是强撑着不睡,可像她这种情况,人一旦睡下去,就很难起得来了。
这一觉睡得黑甜,梦里都是还在十安的情景。
她梦见那天回到家,冉起突然抱着孩子从她家里出来的情景。
那时候没有在等,三年就很短,日子也很平静。
如今天天在等,连一天都很过,他却还不回来。
颜清妤在睡梦中骂了两句,还磨着牙。
然后她又梦到了冉起,在德阳水边。
冉起跪在搓衣板上给她认错,让她受委屈了。
说来江边竟然有搓衣板也很稀奇……
颜清妤摸着肚子哭着指责他:“不但吃了假药来害我,还让我这么担心。我自小到大就是个没心肝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牵肠挂肚的苦!”
冉起就一直道歉:“有点事耽搁了,你不要急,我很快就回去了,到时候任你打骂。”
颜清妤在梦里突然吓得半死,道:“你莫不是死了,来给我托梦的吧?”
冉起在搓衣板上跪得笔直,还啐了一口,道:“胡说。我们夫妻心意相通,所以可以在梦中相见。”
颜清妤还是又惊又吓,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就在睡梦中哭醒了过来,反身扑进了身边一个什么人的怀里。
“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你这个死鬼,做鬼也来吓我!”
她又语无伦次地哭了一回,天色灰蒙蒙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梦是醒。
太子已经完全被她给吓傻了……
雀儿在华萱那边,他也不过就是打算下山前路过看看。
他此时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抵挡住那一瞬间的心魔,竟然鬼使神差地进来了。
她骂什么“死鬼”,口气悲痛中带着浓浓的狎昵色彩,是平时雪雕那般的颜清妤绝说不出来的。
令人禁不住想入非非,想她平时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是什么模样,会怎样说话,怎样措辞……
然后她突然僵住了。
太子:“……”
颜清妤大梦初醒,盯着眼前这一块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弄脏的陌生的衣料,瞠目结舌。
太子倒是很淡定,慢慢抓住她的手。
虽然是第一次握住她的手,但还是果断地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扯了下来。
他道:“夫人做噩梦了。”
然后,扶着她羸弱的肩膀,把她扶正。
颜清妤:“……”
她的脑子里此时就如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事儿不对,她做噩梦了是真,可太子为什么在这儿?
不但在这儿,还坐在她床头?
可看他的样子,冷静自持,还把她给扒拉开了。
说到底应该是她扑到他身上的……
屋外天光已暗,睡饱了颜清妤脑袋还有点缺氧。
她眯着眼睛,心里还没捋清楚,嘴里就道:“臣,臣…… ”
太子道:“夫人不必在意,冉统领的事情孤已经知晓,不会计较夫人的失仪。”
颜清婕妤:“……多谢太子。”
话说完又觉得不对劲……
太子…… 哦对了,雀儿,她是哄雀儿睡觉来着。
她茫然四顾,道:“雀儿……长孙殿下呢?”
然而她四处乱看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的门缝微微开着,有个人正从门缝里往里偷看。
颜清妤惊呼了一声,她和偷看的宋昭训看了个对脸。
太子立刻站了起来,拉开门出去了。
颜清妤顿时心跳如雷。
此时屋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了,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
太子……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再怎么样,不该摸到臣妇的屋里来。
可她身边只带了一个李识,李识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担不起事儿。
完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放心,孤不会对你怎么样。”
就在颜清妤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突然回来了。
他轻巧地拉上了门。
宋昭训已经不见踪影了。
颜清妤:“…… 那您,您不该再进来了。”
太子失笑,道:“夫人睡了一个下午,还微微打了鼾。”
颜清妤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道:“臣妇的睡相和您没有关系,您不该进来了。”
打呼噜是很正常的,她最近都睡得特别不舒服。
太子道:“孤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地…… ”
变成笼中的猎物。
他本该走的,但这样的情况挺稀奇。
因为在他心里,颜氏是那种刀枪不入的类型。
倒叫他忍不住破了自己的心防,留下来多欣赏了一回。
那一瞬间,颜清妤是想扭头找个什么东西来以死相逼了。
但太子又道:“冉统领还生死未知,孤不会动你。”
颜清妤的头皮顿时就炸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倒有些纳闷,道:“孤以为你知道。”
知道他不怀好意……
颜清妤还真知道。
不过后来也不是那么肯定了,因为太子诸般表现都很克制。
可他现在突然这么说……
颜清妤的脑子转了一大圈,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说,冉起还生死未卜,他不会动她。可若是冉起真的死在江上了,消息传回来也确定了,那就不一定了。
“您,您……”颜清妤眯起
那一瞬间她想立刻大声告诉太子,冉起一定会回来!
可这样太蠢。
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让自己闭上了嘴,只是身上有些战栗,冷冷地看着他。
“装傻就没有意思了”,太子嗤笑,朝她走了过来,“孤倒是很想再把话说明白。”
他低头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
其实当年他幸了宋昭训,就是因为宋昭训的五官和她有相似之处。
只是宋昭训很快就失宠了,那张脸看着看着,突然就索然无味了。
但是……
“其实仔细看,宋昭训和你也不是这么像。”
他说着,轻轻捏着她僵硬的下颚,让她把脸抬起来,道:“你自己觉得呢?”
颜清妤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她道:“太子的心意,臣明白了。”
太子微微有些诧异,扬了扬眉。
颜清妤伸手掰开他的手,道:“臣还未完全落入任您宰割的境地,所以,还请殿下爱惜羽毛,自重为好。”
他刚才说那话,其实也是一种保证。
有些话敞开来说,反而可靠。
冉起还没死,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也不该对她怎么样。
可如果她继续发抖不知所措,还真就不一定了。
男人,最是愿意欺负柔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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