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如果总是这样的话，不无聊么？”
我忆起秦牧对锦绣河畔景色的描摹，心生几分向往。
华灯初上、闵色未漆的时候，我披上长袍出了门。
锦绣河临的是城内最好的酒楼，纷奢繁华，人声鼎沸。
我素来是个厌倦吵闹的人，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可以说是无趣，只是提了花灯沿着河畔细细地绕。
千万盏灯火，当真是繁华无比。
突然有人抚上我袖口，我本下意识想甩开，却垂眸一看是秦牧立在我身侧，提着的花灯将他脸庞衬得有几分锐气，应当是少年长相开始变化的标识。
“你也在？”我蹙了下眸，“你是怎么出宫的，有侍卫随行吗？”
“这个老师就别管了，我会注意安全的。”
“你是来干什么的？”
“因为我知道老师也在啊。”
他也不直接回答，笑得有点狡黠，桃花眼向上轻勾的时候洇染出几分缱绻，他眸光胜过江畔璀璨灯火。
“我租了游船，老师反正都来了，不如和我一起看烟火？”
灯影潼潼现的是明艳的华辉，有飘飞绵软的絮伴着游船随水轻曳，我身侧倚着船舷的少年眉目如画。
当真如他所说，景色很美。
半晌，对岸轰鸣声响，似有榴火，映照夜空。
灿烂烟火炸响的那一刻，我恍了神。
其实…我很喜欢亮光。
这让我感觉...身处在繁华的人间。
一切都安居乐业，天下人各司其职。
我喜欢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东栾。
情不自禁的，我唇角就勾起了笑，兴许是落入我身侧的少年眼中。
“老师。”
“嗯？”
“您其实笑起来很好看的。——当然不笑也好看，老师不管怎样都好看。只是为何总是那么冷漠，不多笑笑？”
少年伏在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廓。
麻麻痒痒的，像羽毛落在耳畔。
我愣了一下，神使鬼差的倒也没推开。
“...没大没小。”
“老师为什么不爱听这种夸奖话...”
他委屈垂下眼皮，而后转移话题。
“我刚刚逛集市的时候买了面具——给老师一个。”
秦牧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垂眼，看见他手腕上系了一根不知哪买来的红绳，随着手的动作晃了几下。
他指尖勾着两个面具，一个兔子一个狐狸，并抬手，试图把狐狸的那个挂到我头发上。
小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也没躲开，任由他把狐狸面具别在我脸颊边。
少年的手指也是滚烫的，我觉察到一些微妙的气氛。
我沉默了一下。
我和他过于亲密了。
不可以。
我是他的老师，该为了他好，他不能被这种私情牵绊住。
少年心动像是野原上的火，迢迢银汉的星光，灼痛的却只有自己。
21.
——“老师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夫君？”
很久以前，他如此问我。
——“我不轻易嫁人，除非有人铺十里红妆迎我进门。”
十五岁时的秦牧少年英气，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未脱的稚嫩，握着我的手。
他仰头说，我以后要娶皇后，就要娶老师这样的女子。
我只当是玩笑话，笑道，好啊，不过我可不轻易嫁人的，除非有人用十里红妆迎我进门。
那时他比我还矮半头，我不过把他将小孩子看待。
不过是小孩子，口不择言，也不一定会去实现。
想要的东西都有身不由己，更何况一句戏言？
后来他真的铺了十里红妆，送九十九车聘礼，我那已经抽条长高的少年竟已比我高出一个头，朝我走了九十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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