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队人是谁。”
“不知道,侍主没说有人跟我们打配合。”
与此同时,埋伏在南城的神秘人马正在与山月派的人遥遥对视。南城空房子多,两队人恰好埋伏在同一排房子后身,房外大门正对的空地上是泣荒洲的人,已经跟姜梨和顾念成动起了手。
山月派的人藏在房后,原本要与顾念成打配合,如今对上面前这批人,又都不敢动了。
“谁啊?”为首在前的柳玄灵转过脑袋问连记,之前让她查的时候,不是说城里只剩下泣荒洲和拂尘老道的人了吗?这些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道啊。”连记比她更糊涂。
而这个糊里糊涂的最终结果,与守在酆记的聊羽斋的情形并无二致,两波人打起来了。
神秘人马以为山月派的人是姜梨的内应,山月派的人则把他们误当成了付锦衾的人。这城里除了他们就是付锦衾的人马,不是他的人难道还有另一支?
四批人在一房之隔的地方各自动起了手。
房外是姜梨、老顾。与其交手的是有东舟第一“山精”之称的泣荒洲的人。这些人天然有把悍壮之力,个子却异常矮小,一哄而上时显杂乱之势。皮黄面瘦,加之东舟一带多为外族后裔,毛发茂盛,十分像猴,以至于打斗场面非常凌乱。
再说房子后身,是以用毒闻名的山月派,打的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手持吴钩,刀首曲翘,善于乱战之中施力,拼杀的异常凶狠。
豆大的雨点落了一地,恍若擂起了一阵战鼓。
躲在雨幕草丛中的赵元至一把拉住准备冲进人堆里的王段毅,一边扯着他跟他一起蹲下,一边压着嗓子问,“你要干嘛!”
外面打成那样还嫌不够,他还要上去凑热闹?
“柳玄灵不是让我们跟泣荒洲的人一起上吗?”
“她还想让我杀姜梨呢!我杀得了吗?”
提到这事儿赵元至就想发火,他是被柳玄灵强行从山里叫出来的,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再不听她调度就要活活疼死。但是他并不想做这送命的棋子,刚才泣荒洲的人上的时候他就应该上去,楞是蹲在草颗里一动没动。
他们不是跟我们一伙的吗?他们为什么不上?
泣荒洲的弟子交手前还看过赵元至一眼,没想到赵元至使劲摆手。
要死你们去死!
姜梨和她身边那老头儿看着都好凶,他才不当这个马前卒。
赵元至不仅自己不去,还压着为数不多的弩山派弟子和王段毅不让去,不是怕他们死在乱战之中,而是担心他们死了以后没人保他。
“你没看见顾念成吗?”王段毅看着不远处道。
他那双眼睛里只有老顾,一看见他就仿佛打了鸡血。
泣荒洲的“猴儿”飞出来一“只”,正落在赵元至眼幕前,赵元至生怕误伤到自己,使劲往里藏了几步。
“看见了又怎么样,你没见他那掌风吗?还有姜梨,九剑九影!泣荒洲已经落了下风了,你去不是送死吗?”
“我只杀顾念成。”王段毅就这一句话。
赵元至紧张的舔嘴角,抱着王段毅的胳膊好说好商量,“我是掌门,你得听我的,留在这里保我,我若是死了,弩山派就后继无人了!”
“不会。”王段毅摇头。
“你说我不会死?”
“我是说弩山派不会后继无人。”
他们又不是世袭制,死了一个总有活的顶上。
“我得去杀顾念成。”
王段毅不止觉得赵元至死了没关系,甚至觉得自己死了都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为死去的十五名弟子报仇,他死而无憾。
“诶!诶!!!”
真是个二傻子!不用看手相都知道生命线不长。
赵元至最终还是没能留住王段毅,再看不远处的战局。
泣荒洲的人用的是蛮力,赵元至本以为姜梨那样纤瘦的身形用的会是巧力,没想到这位刺客之主是纯阳纯刚的打法,压着对方近身相抗,泣荒洲掌门有个外号叫巴舟第一磐松石,说的就是他拳头硬如石头,别看个子不高,浑身都是力气。
跟这样的人交手,近战绝对吃亏,何况男女力量还有差距。
姜梨一直在跟磐松石对打,赵元至看得出来她在找对方破绽。但这几下打挨的,他听着都嫌疼,她倒极能忍,面上根本看不出疼。赵元至觉得奇怪,按说以姜梨的内力,对付这样的门派该用剑阵,但她好像故意避免着动内力,反倒身法用的更多。
赵元至不知道,姜梨在与泣荒洲交手时,一直暗中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她知道房后有人动手,知道此刻必须保存实力,以便解决完泣荒洲的“猴子”,再全力应对剩下的强敌。
“姜梨!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磐松石是姜梨“旧友”,两人之间的仇在姜梨看来不大,但“老猴子”心里难受,是真心要弄死她。这事儿说起来三言两语就能讲完。巴舟山泣荒派有一镇派灵石名曰荒洲,是他们这一派代代相传的圣物。姜梨听闻那块石头磨剑也是一流,就让下属抬回来磨过两次。
后来发现的确好用,每隔半年就去“借”一次,泣荒洲的人觉得屈辱,打又打不过他们,憋屈来憋屈去就落了病了,到处扬言要杀姜梨。杀到今年跟老顾一样,整七个年头了。
“恨就多出点力气!”姜梨瞅准一个时机,一臂打在磐松石脖子上,手肘再抬,击中下巴,见他吃痛喊疼方知对了。一手抓住脑顶头发,将这人连人带脑袋的对着一堵墙撞了过去。
这老小子有个护体的功法,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只有破了这层功才知道疼。
磐松石疼的直炸眼泪,可这人你真不知说他什么好,姜梨明显没下狠手,有心留他性命偏偏不要,扬手一招,竟然带着弟子在姜梨面前列了个阵法。
“掌门,咱们还不上吗?”赵元至身边的小弟子看得直着急,他认为他是泣荒洲这边的,泣荒洲要是输了,不就代表他们输了吗?
“王段毅不是去了吗?”
赵元至揣着袖子蹲在地上,一脸你要活够了你也去的架势。
再看王段毅,“猴群”集结,重新布阵以后,就把他这个大傻个儿剩下来了,他也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管你谁跟谁打,反正他就奔着老顾去。
老顾现在看他气不打一处来,光他一个有什么用?之前说好的打配合的人呢?顾念成不仅眼神不佳,耳力也不是很好,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尤其在这种嘈杂的雨夜,老顾根本不知道房后那边打起来了。
但凡功力速成太快的人都有点毛病,比如姜梨,十岁心法大成——走火入魔。
比如严辞唳,十三岁气海就比旁人汹涌一倍——永远长不了个儿,门牙还脆。
再比如顾念成,三十五岁就练成了旁人五六十岁才能成就的乾元八卦掌——老的快,耳朵和眼睛都有老迈之相。
所以这世间大多事都应了一句老话,饭得有一口一口的吃,本事得一样一样的学,任何速成之法都要付出应有,甚至更多的代价。
安排的人都去哪儿了?!
耳背的老顾边打架边在心里骂街,柳玄灵这会儿在他心里又啥也不是了,不光没有脑子,还没有记性,他甚至怀疑她记错日子了。
再说这个王段毅,老顾还得小心翼翼地打,动真格的怕把这人打死,不动真格的又怕他真把自己给杀了。总共就剩下这么一个搅混水的了,山月派的人要是再不来,他就只能像杀方盛派那天一样,把泣荒洲也去根儿了。
从前有一个坏人,他到处请杀手去杀自己的门主,但是他怕暴露身份,光自己就亲手灭了两个门派。
多二啊!他也知道这样非常傻!
再说柳玄灵那边,并未让她师父等太久,确定打不过神秘人马后,干脆利落地带着山月派的人跑了。她的嗓音并未因药效尽退恢复,前期还曾用衔音玲短暂控制过对方,鸭嗓一开,全“醒”了。
而柳玄灵一跑,冲出来的就是另一批人了。
神秘人马破风而入,恰与再次冲到顾念成跟前的王段毅赶到了一起。
雨夜无月,老顾眼神不佳,以为终于等来了配合他演戏的自己人,掌下微微收力,刚欲假意缠斗,就被对方一脚踹在鼻梁上,打了一个后仰。
两管鼻血顺流而下,一张老脸便懵怔在那儿。
干嘛呢?
他踹谁脸呢?
神秘人马也觉得奇怪,心说你这个表情,是认为我不该踹吗?他们刚从他后身跃身上来,他就起掌相迎,不是要打架是什么?打架还有客气的?
同样认错人的还有泣荒洲的人,几乎是在对方到来的同时就站了过去。
“怎么才——”来字还没出口,就被一把吴钩砍断了胳膊。其实这队人已经看出山月派要支援的是泣荒洲了,若他们顺势与泣荒洲合作,共同除掉姜梨,还能少分一部分神,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这队人,轻易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合作者,他们的目的是杀姜梨,旁人也要杀她,就先杀旁人,再杀姜梨!
“你们是什么人!柳玄灵呢?!”磐松石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迅速带人撤回来。
“怎么又变成三方人马了?”赵元至身边的小弟子低声念叨,没发现赵元至的表情变了,之前是怕,现在是更怕。
他认识那些人。
他们怎么来了?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吗?除了他们,还有谁来了... ...
为首几人吊儿郎当地做了几个对视,年纪不大,最多二十五六,穿着夜行衣,脸上带着恶劣的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笑,“死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吴钩再次脱手,这种兵器形似弯刀,刀头曲翘,刀头利如鹰嘴,有单钩双钩之分,面前这些人用的是单钩,刀柄上连着一条锁链,以套马之势抡甩而至。
泣荒洲的人以力见长,偏生缺少一个巧字,面对这样的钩阵,唯一想到的应对之法就是以手抓钩,控制住它的攻势。
可惜,螂臂挡车。
雨声中混进一片此起彼伏的闷哼,渐渐蔓延成嘶吼。
鹰嘴钩是回形,犹如套马的长绳,一旦被勾住便成了被人拖拽的猎物。对面那群人一经得手便再不松力,泣荒洲多名弟子都如待宰的困兽,被他们拉倒在地。
那钩又不会马上致命,割进人的后颈,逐渐以对方拖拽的力度深入皮肉骨头,那是一种变相的凌迟,竟啊要生生拉掉头颅!
“曲夜,起峰!”磐松石大惊失色,眼睁睁见自家弟子变作鱼肉。
可他自顾不暇,原本就在与姜梨的对战伤了气力,待要出手扯断铁索,又一道吴钩破空而至,穿透了他的手掌。
“掌门!”
雨中泄下一地猩红,刺目颜色很快被冲淡,又很快有新的冒出。泣荒洲的人被数条锁链拖拽,为首之人竟似极其享受这种过程,侧耳倾听哀嚎。
“带他们玩儿玩儿。”再次下令拖拽锁链。
十几名弟子被卷中脖子,再发一次力,就要人首分离。
千钧一发时刻,只见一道身影忽然跃身而起,以三尺剑锋震出长虹之势,一剑斩断了铁索。
地上裂开一道长痕,磐松石惊诧地看向独自挡在他们身前的姜梨,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会出手相助。
姜梨起身收剑,望向同样面带讶异的魏西弦,沉声道,“白不恶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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