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走,就把折玉和童换剩下了。童换咬着嘴角,知道自己误会他了。拿眼瞅瞅折玉,发现他有点发傻,被雷劈过一般,刚想晃晃他,就见他像突然醒过来一般,直直看着她道,“童换。”
童换被他喊得一愣,点着头“啊”了一声。
“平灵刚才说你喜欢我是吗?”
童换楞了楞,还是说“啊。”
“哪种喜欢?”
酆记的人糊涂,付记这边也不缺愣小子,大约是这些姑奶奶们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不着调,以至于折玉不太相信童换明白什么叫喜欢。
付阁主短暂地替自家影卫叹了口气,之前他也问过姜梨类似的问题,姜梨那时候是个疯子。
折玉会这么问童换,大约觉得她是个傻子。
“就,就——”你也看不出这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不出来就比划,先指姜梨,再指付锦衾,就他们俩这样的。
折玉心里踏实了,还是有点缓不过神。
我喜欢的姑娘也喜欢我。
这事儿放在哪个小伙子身上都是件神魂颠倒的事儿,他怕她反悔,先把童换的手抓住了,嘴皮子平时挺快,今儿倒木了。
“那我,我...”他紧张。
“学,学我呢?”童换瞪他。
俩人对着结巴,折玉脸涨得通红,眼见小丫头有生气的迹象,忙道,“谁学你了,但有一样不是跟你学的却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啥,啥?”童换问。
“我也喜欢你,像公子对你们少主那种喜欢。攥紧了怕你疼,松了又怕跑,你不理我,我连觉都睡不好,你不理我,我连梦都是苦的。我这辈子没遇见这么掏我心的姑娘,你既说了喜欢,可不能再收回去了。”
眼前是小心翼翼的少年,对面是眉目郎朗的姑娘。
“哈哈。”她对着他大笑,是真的开心。折玉无可奈何地边摇头边道,“怎么像个傻子似的,不知道害臊吗?说了那么多都不知道还一句好听话。没听过有来有往?”她喜欢他的事儿还是从平灵嘴里说出来的。
“我,我,这嘴。”她还成“劳苦功高”了,并且很有一点恃‘嘴’而骄,她不会说情话,但她抱得了“美人归”,翘着脚去搭折玉的肩膀,歪头。搭在折玉肩上的小手都张着五指欢快地动了两下。
瞧瞧这眉目如画的少年郎,现在是她的了。
她说,“走走,买,买,甜甜,瓜——去。”
她请客。
童换折玉走了,平灵听风也走了,门口一左一右的分开,各自向不同的长街走去。平灵脸上有恼意,她在生自个儿的气,真像焦与说的,分不清颜色就算了,人也认不清了么?折玉跟童换虽然和好了,她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闷声走出一段距离才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人。
她转过身盯着听风看了一会儿。
她跟他的事情也不如她想象那般发展,她希望他知道她的心意,更希望他比自己先挑明这层窗户纸,她想把个老实人逼到“绝路”,看他脸红心跳的跟自己说,平灵我喜欢你。
结果反而是自己先说的,当着一大群人,着急忙慌的解释。我喜欢他,对,我喜欢的是他,然后童换喜欢的是折玉...
想到这一茬就头疼,继续唉声叹气地走。
老实人没逼成,倒把自己豁出去了。这还真不是谁先跟谁表白的事儿,他要非不说,她先开口也是一样的,但绝对不是以今天这种形式。她有期待和向往的爱情的样子,哪怕不如人意也不该如此。
女孩子的心思是百转千回的,听风不知道平灵为什么生气,平灵也不想跟他解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听风犯了难,再抬头时已经找不见平灵了。
她脚上功夫俊,虽然刺客当的不怎么样,又懒又混还经常砍错人,但有一步法名为行舟,寻常人根本追不上她的脚踪儿。
听风脚法倒是不慢,但是他不认人,之前紧紧盯着平灵的后脑勺,还能心无旁骛的‘认识着’,方才走了会神,张眼再看时,满大街都是一模一样的后脑勺,纵使平灵的后脑也在其中,他也不知该追哪一个。
红衣,绿裙,发髻是这样低垂到耳朵这里的,簪子是白玉的偏方,还有什么。
听风不停回忆这些要素。
身边穿行过无数人,赶上今日春令宴,又招了好些姑娘到街上买花瓣品花酿。这日子是乐安特有的节日,原本是未出阁的姑娘买了春天的花瓣,给自己酿一坛姑娘酒,待到出嫁以后埋到夫家,次年春天挖出来与爱人同饮。后来大家都爱凑这热闹,便无禁忌起来,哪怕是出嫁的妇人也会买回去酿上一壶。
听风在这些人里不停张望,忽然盯住了一个梳着双垂鬓的姑娘、她是红衣,头上有白玉头饰,像是也在找他,看见他望过来便不动了。
听风大踏步地走进,但是,不敢认,她不说话,不在酆记,不是单独出现在他面前,就不敢认。
这样的感觉是糟糕的,她说过让他一定记住她,他答应过会记住,可是。
“听风。”面前的姑娘对着他笑了,音色清婉,眼里有酸涩的泪意,被她弯弯的笑眼硬压了下去。
他真的在认她,用尽一切方法,走到他最讨厌的人群里,只为找她。
“你会怪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吗?”平灵问他。
“怎么会。”
反倒是他,刚才差点将她跟丢了,若是刚才有危险,若是他想护她又找不到她。
他皱眉,她能看懂他的自责。
“如果你没第一时间认出我,我会大声叫你的名字。”
听风笑了,又听平灵古灵精怪的道,“但是正面不算,面对面的时候,即便我戴着面纱只露眼睛,即便我眼睛都不露,在斗笠之下,亦或是,易了容,改了样貌,或者倒立着在街上走,你也要认得。”
“平灵。”听风那种犯难的表情又出来了,甚至有些求饶的意味,清寒的眉宇里有无奈也有笑意。
哪有儿好好的大姑娘倒立走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平灵笑嘻嘻地转过身,拉着听风往前走,她说“你可以慢慢记,不用太快,也不能太慢。我会把眼睛鼻子嘴巴都画下来给你,给每一根睫毛都起上名字,比如这根,”她转回身,垂下眼睛给他看自己的睫毛,“就是大毛,这根是二毛,后面是三四五六七八... ..”
说的时候数得太细,拔掉了一根。
平灵愣住了,听风看了一会儿说,“八毛死了,我们快把它埋起来吧。”
平灵差点把眼泪笑出来,大笑着说,“你真记得这是第几根?”
他嗯了一声,说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得。
“为什么记那么清楚。”
“因为我娘说过,男人这辈子有两件顶紧要的事要遵守,一是不能像我爹那么碎嘴。二是一定要对喜欢的姑娘言听计从。”
其实他娘的原话是长大以后,你必须得对你媳妇好,媳妇顺心,你和孩子才能有好日子过。否则看你爹!
他爹那会儿正跪在搓衣板上刷碗,很硬气的给他使了一个:别听她的,男人就得有点男人样的眼色。
听风如今回忆起来,仍旧觉得他娘说的是对的。
他对平灵说,“我以后会听你的。”
他说得不知道有多认真,她狠狠嗔了他一眼。
这算是个表白吗?没指名没道姓,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心里甜上来了,也没刨根问底,单是拎着他问,“那么听你娘的话,要是以后她见了我觉得我不好,不让你喜欢我怎么办。”
听风听得皱眉,“我娘每天都会说很多话,我只听这两句。”
他又不是什么随波逐流的乖孩子,她哪儿来这些顾虑。
“那要是还不喜欢,还欺负我呢?我辨不出颜色,对那些蓝啊绿啊,紫啊红的,总是分不清。万一你娘要是因为这个嫌弃我,或是我惹了她生气怎么办。”
我让我爹跪下来替你求情?
听风拉着她向前走,“明知道没这可能还要问。我娘虽然凶,但是很讲道理,你不辨颜色,我认不清人脸,真算下来我才是累赘。她若是不喜欢你,我们就少去。”
“谁说你记不住了,你能记住我,还能记住你们家公子,折玉,刘大头。”
她知道他对他的病是厌恶的,如她患有色惑一样,会杀错人,不能常出任务,难免遗憾。她一心守着门主,懒散度日倒还没那么深切的感觉,听风是真真切切想为公子多出些力的。
平灵说,“以后我帮你认脸,你要杀谁便给我看他的画像,我做你的眼睛。”
街上仍旧涌着一堆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他们有着不同的样貌,不同颜色的衣服,两个都不大喜欢人群的人却似渐渐习惯了这里。
心像有了依托,摘到盆子里,撒了一把叫踏实的土。土下种着一颗种子,叫心花草,这草见风就长,听到情话就娇艳,细看那“花影”,一左一右并蒂而生,开得正好。
“你爹为什么碎嘴。”平灵好奇他家里的事。
“我爹是讼师。”给人打官司做讼的人能不爱说话吗?
“你娘很凶吗?”
“只对我爹凶。”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听风想了想,“盲婚哑嫁,我爹是读书人,我娘是武馆教头之女,我爹认识很多字,我娘只会写她自己的名字。”
后来慢慢学会了写他爹的,每次生气都说要当寡妇,要往空白排位上写他爹的名字。
他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教会徒弟“写死”师父。
但爹真病了她娘反而比谁都着急,整夜不合眼的守着,醒了又要吵嘴。
他爹说他娘肚子里没墨,是纯粹的白丁,他娘说他爹学问做得一般,要是没长一张缺了大德,没理也能辩三分的破嘴,就得活活饿死。
他爹为打官司惹了不少麻烦,他娘明里暗里帮他挡下过无数刺杀。
他爹是真讼师,他娘却不是单纯的教头之女。
上渊山天机阁影主历代都是女子,他娘教出了付瑶,让她继承了自己的火爆脾气。又带大了他,让他辅佐阁主成为影卫。
她认为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扔下孩子和徒弟,继续跟他爹不死不休去了。
至于他爹,也没那么简单,但这故事太长,有时间再讲给她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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