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从未如此卑微，谨慎，小心翼翼。
甚至连西装外套上还带着灰，看起来有些狼狈。
纪云笙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而顾迟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按照合约……我们……”
纪云笙的心彻底狠狠地沉了下去。
合约，又是合约……
合约你个大头鬼！！！
她直接将他甩开，语气都变得冰冷：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麻烦顾总，以后不要再用合约这些东西绑着我了。”
她已经签字了，不是吗？
既然她都已经同意解约了，他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追来，跟她讨论这些。
放过她，不可以吗？
听见她生分的那句“顾总”，顾迟心底一颤：
“纪云笙，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昨夜，他还问她“敢不敢嫁”。
而她今日，便用行为给了答案：她不愿。
甚至，她还要和他提前解约。
此时，洛棋经纪人走了过来：
“纪小姐，洛棋还要一会儿才好，他让我带您到后台专属休息室休息一下，您放心，不会有人跟来。”
顾迟更是紧紧地攥着纪云笙的手腕不放。
他明白，眼下他若是真的放手，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纪云笙了……
他一时情急，连忙掏出了衣服中的丝绒盒子。
这是他准备了很久的、亲自设计的、为纪云笙量身定做的求婚戒指。
他也不顾场合了，直接将那盒子缓缓打开。
“云笙，这是我……”
纪云笙只觉得双眼刺痛。
这就是传说中的茉莉花戒指吗？
他不去和他真正的女主角求婚，在这里打开这个碍眼玩意儿干什么！
她不想看，甚至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个天鹅订婚戒指已经够让她糟心了，她纪云笙，坚决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她直接一个用力，压着顾迟的手指将盒子盖了回去：
“本道姑，业务范围只有算命、问卦、卖手串，不负责首饰的开光业务。”
“您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在这里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戒指盒掉落在地。
顾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意义？”
纪云笙转过身：
“对！没有意义！”
“还请顾总放手。”
“看在勉强友好合作了这么长时间的面子上，我祝福您和您的旧人、白天鹅女孩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就这样，纪云笙狠狠甩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跟着洛棋的经纪人离开。
自此之后，她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合约未婚妻。
只算命、问卦、卖手串，不演戏。
她演够了，甚至还差点入了戏，出不来。
这种工，以后不打了。
五百万，一千万都不行！
***
VIP酒坊。
顾迟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回想起上一次，他想安安静静喝酒的时候，那个小道姑还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好烦。
现在，是太安静了。
顾迟带着几分醉意，给负责综艺录制的节目后期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所有跟纪云笙相关的视频片段全部发过来。
马上，立刻。
先导片，直播，海报拍摄花絮……他都要。
他万万没想到……
堂堂蔚莱城珠宝大亨顾总，有朝一日，竟需要靠视频播放来陪着他喝酒，度过这漫漫长夜。
就像条狗。
还是眼巴巴那种。
视频播放到先导片直播片段那一段：
【提问顾少奶奶，网友想请您评价一下顾总？】
【他啊，魔鬼工作狂……嘶，轻点轻点。】
【提问顾总，请问顾少奶奶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狂野的。】
【提问顾少奶奶，请问顾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怪癖？】
【他啊，洗完澡不喜欢好好穿衣服，浴袍的带子从来不打结……】
【……】
顾迟肆无忌惮地外放着声音。
听着这些声音，仿佛纪云笙就在身边一样。
骨节分明的手指摇晃着玻璃杯，仰头，一滴不剩，再满杯。
视频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提问顾少奶奶，请问您和顾总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你们闪电订婚背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提问顾少奶奶，关于之前传闻您和顾总只是合约夫妻问题，那段录音之前说是伪造，但有人特地去做了声波鉴定，确实是您的录音，对此您怎么回应？】
【提问顾少奶奶，有人爆料您只是道观的普通道姑，借着和顾总的假婚约提升自己业绩销量，您怎么回应？】
【提问顾少奶奶，你认为，在一段不真实的感情关系中，如果发现男方有等候多年的女人，你会退出吗？】
犀利而接连不断的问题，让顾迟眉头一皱。
为什么会有这一段？？
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节目录制的台本里。
他放下酒杯，重新握紧了手机屏幕。
屏幕中的纪云笙，慌张，失措，四处张望，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
她那个时候应该很紧张，很需要他……
而他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被许知茉绊住了。
其实也不止这一次，好像有许多次，纪云笙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能恰如其分地被许知茉绊住……
屏幕中，问题又被重复了一遍：
【如果发现男方有等候多年的女人，你会退出吗？】
只见纪云笙低下头，红着眼眶，半天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顾迟直接将手机屏幕按下，单手扶上额头。
他不愿听了。
他已经大概知道她的答案了。
可他一闭上眼睛，纪云笙眼底泛着泪光的模样便反复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顾迟暗暗攥紧拳头，他究竟是有多混蛋……真想替现在的自己，揍过去的自己一拳。
醉意上头，混着懊恼。
他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半天都没有动弹。
VIP酒坊的服务生也不知道他是醉倒了，还是睡着了，完全不敢上前。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许知茉看着卡座里一动不动的顾迟，缓缓勾起嘴角，轻轻地说了一句：
“顾迟，你很难过吧？”
“只有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就像，我们十七年前一样。”
她得意地拿出包里那张合约——那张她伪造的解约书。
没想到纪云笙这么容易就上当了，还签字了，失魂落魄地离开。
可是隐患还在！
她一定要把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既然，纪云笙已经签了字，现在，只要顾迟盖上指纹，这份东西便彻底成立了！
签署完成后，她还要去公证，再快递给纪云笙一份，狠狠恶心死她，让她彻底死心离开！
她许知茉嫁入豪门、高枕无忧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
许知茉又拿出了印泥，确认顾迟彻底没有动弹，便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指，在印泥上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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