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的凤凰城出了个脾气古怪的大少爷。
据说此爷长得邪魅阴郁,且生来手中就握有一块灵玉。邻里皆道此人必为天上仙人,对他是十分恭敬。长大后更是目中无人,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白梨花开,散落一地。一双马靴踏碎花瓣疾步往深宅中走去。整座宅子交错相通,大得可怕。马靴的主人最终跪拜在一间香雾弥漫的金雕门前,室内朦胧,只依稀见一人正半枕在座塌,似在小睡。
门内发出一个慵懒的声音:“有事便说。”
黑衣人半跪道:“少爷托属下找的人已找到。”
榻上人影忽地起身,语气急切:“哪家?”
“云侍郎府,他们三日后会去月老祠上香。”
“好!”门内人掷地有声,“三日后备好马车,本少爷要去月老祠求签。”
脚步声走远,榻上人影嘴角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转头问身后:“七夕那日必是去求姻缘。对了,那天谁要来?”
“李宰相的千金钟毓公主。”不料想这房里竟还有第二人,少年的声音就似院子里飘落的花瓣一般波澜不惊。
榻上公子皱了皱眉:“难办。清则,那天你只管跟我出门便罢。”
“公子我行我素惯了,还担心公主?”清则不解地挑眉。
“钟毓是宰相女儿,不好对付。”冷凝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清则抱了抱拳就出了房门,光线照在他脸上映出清秀的轮廓。
清则的父母早在战乱中死去,被姨父卖到富甲一方的冷府打杂。冷家少爷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从小一起习武念书。时光荏苒,二人都已长成翩翩少年,是为凤凰城二少。
三日后,七夕节。
街上人山人海,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人群中慢悠悠的前进。许是等得不耐烦,一位青衣少年掀开帘布走了出来,随后跟着一位身着浅蓝青纱的公子。青衣少年掏出一粒银子扔给马夫,嘱咐黄昏时分来接。
一路无话,只有旁边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或羞涩,或羡慕。二人皆不理,不久就走到了月老祠门前。
“清则,前两日给你看的画像可记住了?”冷凝朝人海深处张望,表情严肃。
“少爷已给属下看了不下百遍,早记住了。”清则无奈,“那女子若是看到少爷突然出现,怕是会吓一跳吧。”
冷凝轻笑一声,正欲分辩,眼神忽地锁定了嘈杂人群中的一个人。那人,那笑,那浅浅梨涡,像极了,像极了!清则随着冷凝的目光看过去,少女甜甜的笑着,就像一碗蜜瞬间灌在了喉咙。
清则竟一时看呆了,少女的目光扫了过来,又转过头继续跟身旁的姐妹说笑。
这时,清则才注意到少女身旁的姑娘。两个少女长相相似,一时竟分不清谁是画中人。
听说云侍郎家有两个女儿,姐姐云歌,妹妹云笙。两姐妹都出落得清秀丽人,只是性格迥异。
回过神来,身旁的冷凝已不见踪影。
光凭画像冷凝也无法分辩,他四处看了看,看见两旁叫卖的摊贩,计上心头。
两名少女正说笑着,旁边忽然蹦出一小孩来。
小孩手里提着个篮子,里边是好看的珠钗,嘴像抹了蜜似地对二人一阵夸。她们摆摆手,小孩紧跟不放,最终看起来比较安静的少女拿起一根珠钗。
小孩眉飞色舞地也不知说了什么,少女挽起自己的长发,用珠钗稍微盘了盘。然后点点头,把铜板付给了小孩。
也就是那一刻,一双炽热的目光盯在她洁白脖颈上的一道胎记上,目光的主人眼里满是欣喜。
不一会,小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东西交到冷凝手上。冷凝给了他一粒银子,小孩满意地离开了。
两个少女穿过人群,拉着手上了台阶,进入祠堂后,冷凝快步上前,拦在二人面前。
眼前女孩虽然多了分成熟,但很快与他记忆中的小女孩身影重叠。冷凝含笑望向她:“方才姑娘可是掉了一根珠钗?”说着把手中的珠钗递过去。
少女云歌看了看珠钗,有些惊讶,一摸袖口果然不见,忙道:“多谢公子。”
冷凝笑笑:“不碍事。此珍珠配你,甚是好看。”
一旁的云笙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二人虽相似,细看还是不同的。拿着珠钗的女孩稳重一些,而正捂嘴偷笑的女孩,似乎在嘲笑他?
云笙收敛了笑容,道:“姐姐还没有给月老许愿呢,怎么缘分就来了。”
云歌羞得打了她一下,无奈对冷凝道:“妹妹向来口无遮拦,公子勿见怪。”还未等冷凝开口,又道,“我们先去前边请愿了。”
云歌走到月老像面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一身红衣似红线缠绕。
云笙被一团阴影笼罩,扭头一看,是刚才祠堂门口拦路的高大男子。他一双眼正盯着跪在藕团上的姐姐,侧脸精致如雕玉。
云笙看他一副莫名深情的模样,摇摇头,同时感叹月老祠真是个灵验的地方。
“你姐姐,可有心上人了?”。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响起。
云笙看着云歌虔诚的模样,颇带遗憾的语气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日来不是求姻缘,是求好事的。”
回答完,云笙只觉旁边一股凉意袭来,她不自觉的朝旁边挪了挪。这人哪来这么多怨气,一句话就能惹他不高兴。
云歌拜完后,讶异于冷凝还在旁边。但也不准备搭话,挽着云笙就向外走去。
而冷凝不紧不慢的跟着二人往前走,淡淡道:“云侍郎大女儿,云歌,善舞,年方十七。有一妹妹名云笙,家中有父母及奴仆二十号人。年八岁迁入凤凰城,直到现在。”
云歌停住脚步,惊诧的回过头:“你...是什么人?”
冷凝浅浅一笑:“在下冷府冷凝,姑娘可知晓?”
凤凰城中谁人不晓御史大人冷奎的儿子,冷凝。与他容颜齐名的,便是他行事狠辣的风格。云歌不想与他产生什么纠葛,只想拉着云笙赶快离去。
云笙闻言,却停住了脚步,对上他玩味的目光:“冷少爷这么大的名号,还亲自出来调戏良家少女吗。”
“你说什么?”冷凝显然没有意料到这样的回答,眼神愠怒。
云笙想起刚才他站在自己身旁那种冰冷的感觉,下意识地抓紧了云歌的手。看来关于他可怕的传闻不假,总之不要与他过多纠缠为好。
冷凝也不想在此耗费时间,只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我们总有机会再见。”,便拂袖而去。
见冷凝走后,二人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不愉快,两姐妹一同去抽签。云歌摇起了签筒,掷出了一根签。
签上写着:所幸所苦,皆在一念之间。
云笙不解:“老婆婆,什么意思啊?”
老尼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她枯槁的手指抚摸签文:“这签,既可为吉,也可为凶。只是看施主怎么想了。”
云歌没有说话,云笙却提起兴趣来,也开始掷签。嘴里一直念着“姻缘,姻缘”,一根签飞出去掉在地上。云笙正想跑过去捡,一双纤长的手已然捡起了地上的签递给了她。云笙抬头,一张好俊秀的脸,不禁盯得入了神。
“姑娘,你的签。”少年开口,看她愣着只好把签放在了她手上,转身欲离去。
“青...青瑟?”云笙忽然脱口而出。
少年转过头,看着云笙:“我叫清则。”
“清则?”云笙突然醒悟,抱歉地笑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清则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方才少爷冒犯了姑娘和您姐姐,清则在这里赔不是。只是姑娘不知其中缘由,少爷并非轻薄,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望姑娘海涵。”
“少爷?你跟刚才那个人是一伙的?”云笙皱紧了眉头。
见清则点头,云笙叹口气道:“同一个府出来的,怎么修养差这么多。”
说着也不再搭话,各自离开了。
黄昏时分,庙里的人渐渐少了,街上的摊贩也大多收摊。
云歌和云笙并肩回家。
云笙回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打趣道:“那个冷少爷虽然古怪,但是长得是真好看,不如排在忧兰哥哥后面当二房好了。”
“忧兰。”云歌眼波温柔,“他怎可与忧兰相比。对了,忧兰还有多久才回来?”
“这个嘛,还有十几天吧。忧兰哥哥是我们凤凰城的头号捕快,公务自然繁忙啰。”说完,云笙忽然低下头,神情黯然。
云歌担忧:“怎么了?”
“唉,姐姐啊。你说你怎么那么好的福气呢,有那么好的忧兰哥哥陪着,舞又跳得好,长得又漂亮。我什么都不会。”
扑哧,云歌轻笑:“你个女娃子,怎么突然忧愁起来,可是也想要意中人了?”
“意中人?”云笙眼睛一亮,“姐姐这可就不知道了,我早就有意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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