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帏深处,隐隐印出两个纠缠的人影。
云歌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下滑若无骨,气息交缠颈肩。冷凝眼神迷离,抬起云歌的脸庞,察觉出她身体的颤栗。
他闭上双眼,正欲吻时,脑中突然一颤。一个身披嫁衣的少女正幽怨地望着他,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从嫁衣少女面前拖走,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那扇印着“囍”字的大门“轰”地一声关闭。
冷云阁的房门此时也因为咆哮的风雪而敞开来,寒风吹灭了房中的蜡烛,一时暗得深沉。
冷凝忽然清醒,从床上坐起来,微微喘气。
云歌捏着被子,紧咬双唇,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
沉默了半晌,冷凝一只手撑着额头,道:“风太大,我去让下人再添些炭火。”
说罢,踩过地上的白狐大氅,快步走了出去。
云歌捏着被子的指尖发白,她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了。可方才的情形让她后怕,原来一个人的身体是最骗不得人的。
身后的冷云阁重新恢复了光亮,雪地上印出冷凝一深一浅的脚印。
来到一处偏院门外,他停住了脚步。梨花树越过院墙,在雪夜里像一个忠诚的守护者,保卫着这里的一方安宁。
雪还在无声地下着,落在他的鼻尖上,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
冷凝抬起手,快碰上木门的那一刻,停住了。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像烟雾一般,很快消散在暗夜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梨花斋时,云笙就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隐约还听见枝丫断裂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景象,而在一片雪白之中,一身水纹青衣的男子正靠在梨花树上,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云笙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睁着一只眼,喊道:“清则。”
青衣男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向她走来。
云笙揉揉眼睛,待看清走近的身影,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冷凝没有回答,一把揽住靠近窗台的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则伸到她脖子后边。
云笙不明所以,开始奋力挣扎。冰冷的手碰到了她娇嫩的脸颊,云笙一个激灵,嘴里发出一声怪叫。
冷凝皱眉,趁他动作僵硬之时,云笙顺势脱离了他的手掌。
冷凝正欲开口,就见云笙穿过他的视线,像找到救星般地对着他身后叫了一声:“清则!”
身后响起脚踩在枝丫上的断裂声,冷凝转身,见清则惊讶地站在门口。
云笙退到离窗台稍远的地方,对清则指了指冷凝,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头一歪,吐出舌头。
清则见冷凝身后的云笙动作丰富,有些好笑。但又碍于冷凝正看着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冷凝镇定自若地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则低眉回道:“天气转凉了,替云笙姑娘拿来一些炭火。”
“这种事都是家丁做的,何烦你亲自送一趟。”冷凝看他手中提了满满一箩的炭火,眯了眯眼。
“是我让他给我送来的。”云笙对清则使了个眼色,“清则手稳,送得快。
冷凝转头冷冷地盯着她,云笙咽了口唾沫,又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收拾收拾去看姐姐了,请二位先出去吧。”
说罢快速地关上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仍心有余悸。那人要秋后算账吗,自己小命是不是快不保了。
离开梨花斋,主仆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清则忽响起还有事未通报,钟毓公主巳时会过来。
冷凝眉头一皱,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还偏偏挑天这么冷的时候来。
果然,清则很快继续道:“钟毓公主说您成婚都没告诉她,还没见新娘子长什么样,今天过来想看看。”
冷凝冷哼一声:“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告诉她的必要吗。”
但又想起冷奎面对宰相那副讨好的面孔,只得摆摆手,道:“就在前厅吧。”
前厅是会客的地方,几人落座在此,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云笙坐在侧座上,偷偷打量慢悠悠品茶的冷凝。感叹此人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早上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现在却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正想着,冷凝目光一抬,对她微微一笑。
云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转移视线。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娇娆的笑声,品茶的冷凝手一抖,放下茶杯。
只听一个女子喊着“冷哥哥”过来了,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然后举起手让两旁丫头褪去了大红镶金边的大氅,快速地坐在了冷凝旁边的侧座上。
宰相府的钟毓公主生得明眸皓齿,但脸上脂粉气太重,反而掩盖了她的灵气。
冷凝和她聊了几句,钟毓的目光就转到了一旁素衣女子身上,脸上旋即出现一个笑容:“这便是嫂嫂吧,原来冷哥哥喜欢淡雅的美人啊。”
云歌象征性地和她客套一番,二人就无话可说了。
钟毓对冷凝嗔道:“我以为哥哥怎么也要娶个三公九卿家的,却没想到是侍郎家的女儿。不过不知道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嫂嫂是侍郎之女,还以为是哪户御史家的。”
说完看向云歌,却看云歌脸上神情漠漠,仿佛置身事外。
冷凝的话也不多,钟毓自讨没趣。以往来冷府,大家都巴结着她。这次来,自己还真像个客人了,一时心里有些酸楚。
她打量着眼前二人,两人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反而显得有些疏离。而冷凝的目光,总若有若无地瞟向下座。
钟毓才注意到对面还坐了一个人,这人和冷哥哥旁边的女人虽然相似,看起来却活泼些。
钟毓在心里轻哼一声,冷府进一个侍郎家的女儿不够,难道还要有第二个吗。
用完午膳,钟毓准备回府,见一个家丁端着一盘糕点往内府走去。
她叫住家丁道:“这是给谁的,我记得府上没有人爱吃糕点啊。”
家丁恭敬地回道:“这是爷吩咐送往梨花斋的云片糕,梨花斋住的是少奶奶的妹妹。”
“哦,冷哥哥吩咐的?”钟毓挑眉,“就算是姐妹,也没有常住在姐姐夫家的道理,打得什么歪心思。”
家丁不敢置喙,钟毓见他不多言语,不耐地打发他走了。
临出府前,钟毓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轻蔑地笑容。
冷云阁内围着火盆闲聊的二人并未觉出屋外的寒冷来,云歌和云笙正坐在一起绣着两对护膝。
云歌看边绣还不忘从盘子里拿糕点吃的云笙,笑道:“我这里的糕点都快被你吃完了。”
云笙含糊不清道:“在这冷府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吃不完的云片糕。”
云歌把针放在头发里撇了撇,道:“护膝绣完后,你拿回家给爹娘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云笙乖巧地点点头。
云歌顿顿,又道:“爹娘年纪大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们,别再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吗。”
云笙仿佛觉察到她话语里多余的意味,抬头看着云歌:“姐姐,是想让我回去了吗。”
云歌手上忙活着,也不看她:“你一个没许人家的女孩儿,天天和那小侍卫腻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小侍卫?云笙眼睛一转,哈哈大笑:“清则可不是小侍卫,还有我们哪有天天腻在一起,姐姐你别听人瞎说。”
云歌斜睨她一眼:“总之,你明天就回去。我现在的情况,你也不用担心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和他说让我也回去看看爹娘。”
云笙闻言,想起姐姐虽然不再被禁锢,但还是不自由的。心里一阵难过,伸手握住了云歌的手。
云歌垂着头,沉默半晌,轻声道:“顺便,替我去看看忧兰。”说着,从发间取下一枚青簪,“把这个放到他坟前。”
云笙郑重地接过青簪,这是云歌从小戴到大的,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傍晚时分,云笙回到梨花斋打点自己的行李。准备好后,走出门伸了个懒腰。
清则不知何时来了,安静地坐在树旁的石凳上。
云笙冲他挥挥手,走过去坐下。石桌上的篮子里朝外冒着热气,云笙揭开遮布,是一个汤婆子。
清则轻咳一声,道:“从这去冷云阁有一段距离,路上冷,你捧着这个能暖和些。”
云笙有几分感动,道谢后小心地拿过汤婆子打量起来。
又开始下起了雪,落到了云笙肩膀上。清则试探着用手拂了拂,见她没有反应,轻轻地把手穿过她耳后的发丝,侧身看过去。
眼神倏地一变,他猛地缩回手,胸口微微起伏。
云笙见他样子不对,关切地询问。
清则让自己平静下来,望向她的眼神变得深沉:“你喜欢冷府吗?”
云笙摇头,捂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小声道:“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本来不想声张的,可这里除了我姐姐,就你对我最好了,所以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
清则的眼神有些失望,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回家好,这里不适合你。”
云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又继续低头把玩手中的汤婆子。
清则深深望着云笙皎月一般的侧脸,忽一丝笑容,胜过这抛洒的千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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