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年拿过袋子,找了半天,“哪个是你的晚餐?”
我指了指两瓶干红,毫无悬念地招来了他的鄙夷,“你受伤的应该是脑子吧?”
然后他提着袋子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有缕缕香气飘出来。
跟随着嗅觉的指引,我来到餐厅,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摆在了餐桌上。
红白黄相间的色相,鲜嫩的汤汁里还飘着些许碎碎的香菜沫,让人看上去就有食欲。
“你真的会做饭?那天在我家,还以为你在吹牛呢!”我用左手操起吃意大利面用的叉子,尝了一口,果然美味。
裴瑾年得意地笑笑,拉开椅子坐在我的对面,“我的优点就像天上的繁星,你根本数不清,所以建议你列个excel表格,分门别类记下来,否则你会迷失在我的世界,无法自拔。”
我横了他一眼,“臭美!你哪有那么多优点?要说缺点倒是一大堆。”
他挑了挑眉毛,“记我的缺点也是个办法,这样会时刻提醒你自己不要爱上我,如果你借婚姻之名把我绑在身边,我岂不是亏大了?”
“切!”我风卷残云之后,将碗推到一边,“别那么自恋好吗?你要是能娶到我这样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的老婆,也算是三生有幸。”
能够驱散消极情绪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与裴瑾年吹个不要脸的小牛。
我们的牛皮由餐厅吹到了客厅,又由客厅吹到了露天阳台。
红酒被注入透明的玻璃中,摇曳着在杯壁中起舞,跳动,承载着我此刻在苦药里煎熬的心。
“cheers!”两只高脚杯相碰,发生清脆的声响,划破夜空。
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天上的星星倾听着地上有个为情所伤的人,在用吹牛的方式去化解内心的忧伤。
吹着吹着,我的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像吹牛时说的那样好,放弃我的人纯属有眼无珠。
那晚,裴瑾年始终没有问我情绪低落的原因,但我想聪明的他一定可以猜到,所以他一直没用有关李均益的话题来损我,整晚我都没听到牛蹄筋这道下酒菜。
第二天,我是被疼痛叫醒的,自己的身体不小心压到了右手腕,原来受伤比闹铃管用。
摸起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爬了起来。
裴瑾年看样子已经收拾停当,连领带都打好了,见我出来,忙说:“先吃饭,然后给你擦药。”
我瞥了眼他笔挺的身姿,如果这人要是不张嘴说话,还真是帅得让人流口水。
餐桌上已经摆好我昨天去超市买的早餐饼,牛奶温过,火腿也切好了。
我右手不方便,裴瑾年拿过我的筷子,夹起一片火腿,送到我的嘴边。
他这是要喂我吃?
我抬起眼睛看他,一双墨色双眸浩瀚无垠,在我眼前静水深流。
“吃饭需要张嘴,不需要像花痴一样把眼睛瞪成灯泡。”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样欠扁的话是从那样一张唇形好看的嘴里吐出来的。
不过,我只是手残了,嘴还好用得很,尤其经过了昨晚一番吹牛,功力基本得到恢复,所以也该发发威,让他知道一下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让他欺负到底。
“你把火腿切得那么薄,一次只给我夹一片,还要劳驾我张嘴咀嚼一番,你这样很不尊重人,你造吗?”
这样鸡蛋里挑鱼刺的奇葩逻辑,也只能用在裴瑾年的身上了,要是换作别人,估计早被气疯了。
果然不出所料,裴瑾年并没有就此气馁,而是按照我的意思,又夹上一片,再次送到我的嘴边。
“这还差不多。”我见他屈服了,也没再坚持,将嘴巴张开。
可是就当我的嘴马上要接触到火腿时,他的筷子却缓缓后移,让我始终碰不到,弄得我像个馋嘴的傻瓜一样,被他牵着走。
“你耍我!”我生气地收回抻了好远的脖子。
他却不紧不慢地说:“我从来没说过是给你夹的,是你自作多情。”
我看着他得意的神情,鼻子都气歪了,用两根左手手指夹了一片火腿,放进嘴里,“条条大路通罗马,哼!”
裴瑾年优雅地把夹起的火腿吃掉,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神情严肃,“诶,我忽然想起中学历史课本开篇时写的一句话,真有道理。”
这家伙思维跳跃得太厉害,这么突然就转变话题了,不过,他却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哪句?”
“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人可以使用劳动工具。”
“裴瑾年!”我一时激动,用自己受伤的右手拍案而起。
紧接着,又不可避免地一声哀号。
我的手在裴瑾年白皙修长的手中,像一块柔软的面团,被他揉来搓去。
我不禁抬眸看他,眉目如画,五官如刀刻一般立体精致,一缕晨光从窗子射进来,恰好落在他的睫毛上,不经意地眨眼间,莹光流转,好不动人。
“好了,你安心在家休息,我上班了,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他放下我的手,拿起西装外套。
“谁要在家休息?我也要上班的。”我提起包包也准备出门。
“你真的可以?”他回身。
我十分肯定地点头,“必须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没功夫娇气,要抓紧时间拼业绩,说不定客户看我带伤战斗在工作岗位上,一感动就买了也说不定。”
裴瑾年的眼里似乎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淡淡说道:“我送你。”
后来我才知道,那光亮是对我的一种刮目相看,我并不是娇惯任性只会吵架的惹祸精,骨子里也是一枚力争上游不愿服输的工作达人。
按着我的指引,红色奥迪停在了四季溪谷项目售楼处的台阶下面。
“好,到了。”我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
“你在这里上班?”裴瑾年问。
“对啊,你听过这个楼盘?”我回头时,看见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听过。”他习惯地挑眉,“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我的推辞被他拦腰折断。
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生硬地丢了一句,“你拒绝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然后绝尘而去。
我站在台阶上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踢起一块小石子,“孙猴子吗?整天七十二变!”
裴瑾年说到做到,在我下班的时间,他准时出现在售楼处门前,还别说,欧阳一飞的眼光真不错,红色的奥迪不多见,很容易找到。
“这车子不需要还吗?”我把绾了一天的头发放下来。
“主人嫌弃它,不想要了。”裴瑾年帮我扣我好安全带。
不知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主人,但是转念一想也对,就那个蛇精男,也根本不会认识什么正常的人。
“你命真好,能遇到这么慷慨的人。”我将腿用力向前伸,做了个舒展的姿势,一点都不淑女。
“想吃什么?”他瞥了我一眼,满脸嫌弃。
“你做的。”我想起了昨晚的西红柿鸡蛋面,至今还余香在口。
“我很贵的。”他说得很认真且委屈的样子。
“我想吃,才不管多贵。”我佯装阔绰,豪气冲天。
突然一个急刹车,他麻利地打了几次右转向,车停在路边。
“喂,花式作死吗?”我四下看了看,没有红灯,没有其他车抢行。
他把脸凑过来,美眸斜睨着我,“听说有人想吃我,停车配合。”
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他离我这样近,又说着这么暧昧的话,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谁……谁要吃你了?我说的是你做的菜,是你自己夸下海口的,不关我的事。”
我一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是gay,一边向后躲闪,怎奈安全带却将我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原位,不能动弹。
他欣赏着我慌乱的表情,满意地轻挑眉梢,又启动了车子,“那就好,不然的话,我正准备落荒而逃呢。”
“讨厌!”我推了他一把,眼睛不服气地看着窗外,“本姑娘天生丽质,你是心存嫉妒,才故意贬低我的。”
“我记得提醒过你经常照镜子来着。”裴瑾年一本正经的损人表情真是可恶极了。
美味佳肴报销之后,我的饱和度已超标,一头栽到沙发上不想动,刚躺下,有个东西咯了我一下,低头一看,是块手表。
我突然回忆起那天方晴说过裴瑾年带的表很贵,好奇心驱使我将表面上的一串字母输入了百度。
哇塞!百达翡丽,世界手表之王。
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这个品牌入门级的几款手表,价格也要几十万,而我手里的这块显然不包括在内。
很快找到一款一模一样的,标价居然是一千多万!
不会吧,他戴这么名贵的表!
蛇精男送的?为他下了血本?他自己开的那辆保时捷不过几百万。
难道是……不过他也没道理将来源不明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吧?
裴瑾年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那身材真是绝了,光泽的皮肤,完美的胸肌,笔直的长腿,遗憾的是,腹肌看不到……不能再往下想了,容易犯罪。
我正想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却被他逮个正着,“你不要对我动什么歪心思噢,我洁身自好着呢。”
嘶!他会读心术?我还没想得太深入,就被识破了。
“少自恋了,我是对你有所怀疑,才进行暗中观察的。”我发现在裴瑾年面前一定要学会狡辩,不然会很尴尬的。
“看来你对我的崇拜已经不可救药了,连我洗澡的时间都抱着我的东西不放。”他走过来时,我才发现他的手表还在自己手里。
“喂!这你配饰多少钱买的?”我紧紧盯着他的表情,想从中收获什么。
不过令我失望的是,他几乎没有任何神色变化,而是拿起手机熟练地划开,半湿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晶莹,两条长腿自然地交叠,不经意地开口,“你过去一整年买过的东西都记得价格吗?”
我过去一整年买过的东西?对,我一拍脑门,终于醒悟,万能的淘某宝啊!
果然不负众望,我立即在上面找到了同款,毫无留情地揭穿他,“顶级高仿,一千块大洋!”
裴瑾年神秘一笑,拿起我受伤的手腕,“喜欢的话送你一块情侣的,代表我们夫妻同心。”
“谁跟你是夫妻?”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跑回卧室,并暗自鄙视方晴有眼无珠。
大概是人不能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就算动动心思也不行。这不,昨晚才嘲笑过方晴一下下,第二天她就找上了门。
当裸色长裙的裙摆飘至我面前时,我还以为是哪个仙女下凡到人间了,她摘下墨镜,我才看清那张美丽而不失厌恶的脸。
鉴于我的主场,不便于发威,所以我不打算理会她,转身就走。
“夏沐!你散播结婚证,到底是想要礼金呢?还是炫耀你老公长得帅呢?”方晴的声音慵懒,却是明显的挑衅。
我回身压低声音,“那请问你是来给我送礼金呢,还是眼馋我老公帅且因为自家男友长得像猪八戒而痛心疾首呢?”
“你……”方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夏沐,再怎么说均益也是你前男友,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
我冷冷一笑,“既然他是我的前男友,那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喽!闲杂人等没必要多嘴。”
除了裴瑾年,我的口才对付其他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个回合不到,方晴就已经开始抓狂。
“夏沐,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老公除了有张漂亮的脸蛋,其他方面可谓一事无成,一个小小的设计师,车子是借的,房子还要蹭你的,我特别想知道的是,倒贴的滋味很舒服吧?”
我气愤地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在桌上,“你调查裴瑾年?”
方晴得意地绽开红唇,“是啊,我调查了,而且调查得很仔细,怎么,被人扒光衣服之后,才发现对自己身材不自信了?”
我明白了,她今天是特地来羞辱我的。
平复了下心情,我淡淡一笑,“视频里可看得清清楚楚,被扒光衣服的另有其人吧?至于她是否自信,那对不起,这问题太恶心,我回答不了。
我老公虽然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但我们很相爱。人呢,如果内心坦荡,正大光明,就可以简单快乐。
假如整天不是跟踪偷拍,就是调查别人,那活着还不如死了,你说是这个道理没错吧?”
方晴岂会听不出来,我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被湿粉覆盖的脸颊上不由得染上一股愤怒的胭红,继而她又笑了。
“夏沐,你想挖苦我?你失算了,我不会生气的,光嘴皮子逞强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失败者。
即便你和江辰希没有那档子事,均益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门当户对吗?”
论口才,方晴不如我,但论家庭,我不如她。
她的老爸是云海市税务局长,而李均益的父亲是财政局长,母亲是税务局的一个处长,恰好在方晴父亲的手下。
这样的关系,使得他们两家有意愿走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他们,也的确是人们常说的门当户对。
这就是现实中的婚恋,而爱情相对而言,就变得那样幼稚可笑,不值一提。
所以,在方晴的眼里,我一直在高攀,这也是她始终锲而不舍的原因,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战胜我,夺走李均益。
没错,她如愿了。
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便更疼了,既然如此,那么过去算什么?在陪一个远在天涯寂寞无聊的人过家家吗?
我原来只是一只可怜的螳螂,捕了三年的蝉,一个转身,被黄雀叼走了。
而这只黄雀还故意跑到我面前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简直太欺负人!
我强压着即将爆发的怒火,说出了一个字:“滚!”
方晴的脸上却写着你让我滚,我偏不,你能怎么样,依然大摇大摆地坐在我的面前。
“那休怪我不客气了。”我气极,操起桌上巴掌大的小计算器扔向她。
没想到,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方晴夸张地尖叫一声,“打人了,打人了,工作人员殴打客户,你们经理在哪里?我要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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