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柔正在为洛依依熬制红枣桂圆汤。
她腰里系着素花的围裙,并未抬头,对正在进门的我说道,“小沐,这个汤对于女孩子都是有好处的,我做了不少,你也来喝一碗。”
我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总不能这样忽略了裴智远的存在吧。
于是给了裴瑾年一个暗示,不然洛君柔还以为来的只是我们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裴智远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妈,今天特意把我爸请来,商量一下依依和欧阳的事。”
洛君柔闻言一惊,抬眸。
看见面前的裴智远时,手里的汤碗不禁一颤。
些许汤汁,洒了出来。
裴智远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汤碗,放在桌上,顺手取了纸巾,想为洛君柔擦拭手上的汤汁,可能是又觉得不妥,只将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
洛君柔虽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但鉴于我们在场,而且裴瑾年刚刚说过,是他请裴智远来的,这个面子当然要给一点。
洛依依听说裴智远来了,赶忙从楼上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裴智远,裴瑾年在一旁为他们做引荐。
洛依依恭恭敬敬的向裴智远举了一个躬,“裴伯伯好!”
裴智远微笑着点头,“不错。”
他的这句不错,有多么意味深长,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
洛依依和洛君柔,虽然外表长得并不相像,但是言行举止都离不开洛君柔的潜移默化。
他是在感慨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华,在怀念那时的她。
为了避免冷场尴尬,我佯装不知裴智远的喜好,故意拿了两种茶,问他更喜欢哪一种。
对于茶品一向要求很高的他,这次倒是没有任何挑剔什么,只说了句客随主便。
当然,对于裴智远而言,这个房间里的人和所有的物品一样,都是道具,除了洛君柔之外。
二十几年前分手以来,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像正常人一样,平和友好的坐在一起。
尽管内心深处风起云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风平浪静。
洛君柔的脸始终冷冷的,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显然,她的心里对裴智远的到来还是相当排斥的。
或许心里也在怪裴瑾年多事,但顾及着我们都在,嘴上又不好直接说什么。
我斟了半杯茶,双手呈给裴智远,“爸,您刚下飞机,喝杯热茶解解乏吧。”
“谢谢!”裴智远双手接过,一向的君子风范,就连对我那个自家儿媳,也都时刻保持着礼节和尊重。
但我又把茶杯送到洛君柔面前时,我发现,她的眼里有不可掩饰的惊异。
她一定是没有想到裴智远刚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到了她这里。
裴瑾年对正在切水果的洛依依说,“依依,坐下来我们聊聊。”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在为裴瑾年正名,他的到来纯粹是为了洛依依的事。
洛依依将一个精致的果盘放在了裴智远的面前,“裴伯伯,您旅途劳顿,还要为我的事操心,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不然今天我们先聊些轻松的话题,其他的事不妨以后再谈。”
裴智远淡淡一笑,“难得你这么懂事,现在感觉还好,没有那么累,你的事还是尽早解决为好,免得你妈妈担心。”
自从裴智远进门之后,一句话也未曾说过的洛君柔终于结束了沉默,她坐直了身子,冰冷的面色中羽化出一个淡漠的微笑,她笑得极轻,却极美,犹如雪地里一朵慢慢绽放的冰莲。
裴智远几乎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笑容。
她比二十年前还要美,美的惊心动魄。
他居然错过了这样的女人,那些所谓的世界之巅,和被人所仰慕的成功,与这个女人的笑容相比,都瞬间变得飘忽而渺小。
“婚姻的事要看缘分,强求不得,我女儿的事,就不烦裴先生费心了。”
洛君柔语气中的疏离,让裴智远的心瞬间痛了一下。
她曾经与他亲密无间,可如今,他们的距离,比任何人都要远。
她的意思很明确,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只是说得比较客气而已。
而且,她的话淡定中透着哀伤。
他记得,从前的她,不是一个宿命论的人。
就连班上反应最慢的同学,她都有信心,并且锲而不舍的想各种办法让他们提高成绩。
那时的她是那样的乐观,积极,有朝气,她说人就应该努力去争取,美好的生活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然而他却亲手粉碎了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她的一生因为遇见他而萧瑟索然,直到今日。
强烈的自责如一浪一浪涨潮的海水,侵蚀着裴智远的心。
他用定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澜,尽量平静的说,“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向欧阳家施加压力,我可以确保让他的父母主动来求你把女儿嫁给他,并且不附带任何条件。”
这样的话,除了裴智远,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说得这样底气十足。
当然,如果他这样做,欧阳一飞的父母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这样为自己树敌的事,如果不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是没有多少人肯这样做的。
即便为此事出面,也只是提个建议,或者是从旁劝一劝,至于听不听,那是当事人的事。
而裴智远却肯为洛君柔无条件的做这个坏人。
他只想让她舒心一点,没别的。
他太想为她做点什么,以至于没有考虑那么周到。
洛君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蔑视,“看来裴先生对简单粗暴,真是终其一生的热爱呢。”
这话绝对是一语双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插到了裴智远的心脏上。
他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控诉他。
当初他无情的抛弃了她,后来又不由分说地夺走了她的儿子。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自私而怯懦的掠夺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智远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他并不计较洛君柔对他的态度,“君柔,这个办法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却可以立竿见影,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想能让他们在一起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怪他,怨恨他,嘲讽他,都不要紧。
只想让她达成心愿,让她女儿的婚姻尽善尽美,弥补她此生从多遗憾中的一角。
若说裴智远的劝告,洛君柔一点都没有心动,那是假的,事关女儿的幸福,相比之下,自己的感受都是次要的。
还没有等她回答,洛依依便开口了。
“多谢裴伯伯的好意,但我理想中的婚姻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不要有一丝丝的勉强,否则,我宁愿一生孤独终老。”
好一个孤独终老。
不愧是洛君柔的女儿,连对爱的决绝,都像极了她。
这对母女,让裴智远的内心再次为之震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或许他的人生,就是缺少了一点这样的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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