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择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到念心园中游幸,陈家接驾,众臣陪同。
其中尤为赞赏的是陈文心所居的听雨阁,和陈文义那处谪星居。
也是拖了皇上的福,这些臣子们才能跟着看看陈文心他们的居处。
而那些原本就在念心园占了一席之地的大臣们更为欢喜,皇上都亲自过来了,看来他们没站错队!
伴驾游幸念心园的嫔妃只有陈文心一个,章贵人她们听说念心园景致优美,都想来看看,奈何皇上不准。
陈文心便答允她们,等改日再专门请嫔妃们一同往念心园去。
所幸只是一墙之隔,想来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皇上游园累了就在听雨阁歇息,众大臣们也有能进屋坐坐的,也有只能站在廊下的。
还有的只能站在底下院子里。
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陈家的家仆都很客气地端上茶水,尽量伺候妥帖了。
这都是陈希亥的意思。
果然,这些大人们一面称赞园子的景致好,一面又夸奖陈希亥治家有方。
“旁的不说,只说陈大人家几个子辈,真是个顶个的好!”
在朝臣们眼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陈文义。
“武冀将军之骁勇,令老将我羞愧啊。”
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当着皇上的面拍他马屁总是没错的。
“更有勤妃娘娘这样德容兼备,虽是女儿身,也为大清立下了功劳啊!”
她在南巡之中救了圣驾,又在朝堂之上赢过了西使的算学工夫,还带头捐出过寿的份例银子来填补军饷……
这些都可谓是大功。
皇上也笑道:“陈卿一家忠良,匡扶帝业,功在千秋啊。”
陈希亥站起来拱手道:“皇上过奖了。陈家之荣耀尽数为皇上所赐,并此宅院亦是皇上圣恩。所以微臣不敢专享,当和众臣公同享。”
“既然爱卿有此团结之心,众臣公日后便多来念心园坐坐,朕也喜欢这里。”
皇上都这样说了,岂不是赤裸裸地表达了你们快和陈希亥结党,朕希望你们结党的意思吗?
他还说喜欢这里,那大臣们能说不喜欢吗……
众大臣纷纷答应着,又把陈家每一个孩子都夸过去了,最后重点竟然放到了陈文礼身上。
“臣忝居兵部尚书,没想到前些时日发生士兵抢夺军粮未遂的恶事。说来惭愧,多亏陈家四公子啊。”
这事好些人都听到过风声,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满八旗欺负汉军旗,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而此事中又透着许多不寻常,不像是普通的士兵斗殴,倒像是上头的矛盾。
兵部尚书把镶蓝旗守备带兵前去绿营,意图抢夺军粮的事情完整地说了出来,又说陈文礼是如何机智地和镶蓝旗守备周旋的话。
当然了,这个陈文礼是陈文心男装假扮的。
这下众臣公都不敢接话了,个别胆大的也不过夸一句陈文礼聪慧,别的也不敢深入多说。
皇上却没放过这一茬,“天子脚下,发生抢夺军粮这等恶事,兵部为何不报?”
兵部尚书闻言,忙站起答道:“因是未遂之事,不敢擅扰皇上。加之陈将军统辖绿营,他不欲追究,所以臣就没具表上奏。”
皇上做出深思良久的模样,面上转变了好几种情绪。
起先是气恼,而后是心痛,再是赞赏。
这一连串的神情变化之后,皇上长叹了一口气。
“兰襄,真是朕的肱骨啊!”
这一句感慨可不得了,皇上曾经把纳兰明珠比作自己的一只手,还从未再把哪个大人做这样的比喻呢!
再根据皇上的神情来推断,恐怕皇上是认为陈文义以大局为重,所以不欲追究抢军粮这事。
镶蓝旗虽不是皇上直领,毕竟是满八旗之一。
要惩戒镶蓝旗的兵将,难免要动到满洲大臣,也会伤到皇上的颜面。
何况如今正是用兵之际,不宜挑起这种矛盾。
这样想来,陈文义的忍辱负重,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一个三品武冀将军,若想追究,怎么会追究不了一个守备的罪呢?
众臣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也纷纷感慨,陈文义年纪轻轻何以如此稳重大度?
陈文义不在这里,众臣只好又把马屁拍到了陈希亥身上。
“陈大人能教养出陈将军这样的儿子,真是教子有方啊!”
提起陈文义,这些大人夸奖的话总是特别多。
谁家没有几个待嫁的千金?
这些大人们就算为了家里的女儿,也会多夸夸陈文义的。
兴许夸着夸着,陈希亥能有个印象,会上来问一句——
某大人,听说你家有个闺女正当婚龄?
这些大人们做着梦,再看看纳兰明珠笑得一脸大家在夸他女婿的表情。
不禁心中腹诽,这老匹夫,真是不要脸。
皇上带着众臣做思想工作,陈文心一个内宫妇人在那自然不便。
皇上把她带来也就是方便她回家看看罢了,舍此无他。
她在郑氏屋子里和母亲、大嫂曾氏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如今她又是晋位又有了些威望。
后宫中除了一个佟贵妃之外,其余的嫔妃她还算相处融洽,这让郑氏很是欣慰。
她甚至隐晦地和陈文心提到了生子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过了十五岁就可以生子了,年纪便不算小了。
在陈文心看来,她现在已经十六,还是觉得太小了些。
大清朝的医疗条件不好啊,要想活的长一些,还是晚点生孩子吧。
她想着,怎么的也得十八岁吧?
不过她进宫那么多年,要是无所出会不会让人误会她不孕?
她和皇上可是一直有采取措施的……
再怎么的,也得等到十七岁。
陈文心默默想着,只是这个催生孩子的问题听着不免有些尴尬,她找了个借口便从郑氏屋子里出来了。
小桌子见她出来,迎上来道:“皇上还在听雨阁呢,主子要过去吗?”
“皇上领着大人们呢,怕是我去了都挤不进屋子。”
听雨阁又不大,跟着皇上的臣公那么多,只怕站都站不下。
她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白露,咱们去谪星居吧,瞧瞧二哥在做什么。”
白露自然高兴,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
皇上那边有陈希亥当主人陪客,陈文仁作陪,陈文义就不爱凑这个热闹。
想来此刻他在谪星居躲清闲呢。
陈文心进了谪星居,作出噤声的手势。
伺候的家仆也知道陈文心和陈文义这两个兄妹格外要好,便偷笑了一下,没有做声通报。
她悄悄走到廊下,却听见里头陈文义和一个女子的对话之声。
“兰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呢?”
陈文心侧耳细听,那竟是郭络罗明鸳的声音。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阿玛不让我出府,他怕我来找你。我是好不容易才打昏了看守我的家仆跑出来的,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从前宜贵人和她在宫中不睦,然而后妃之间争风吃醋也是小事,两家的关系面上还维持得下去。
宜贵人一死,郭络罗家更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了陈文心的头上,两家彻底断了往来。
所以郭络罗明鸳才有被禁足在府中之事。
陈文义的声音显得十分冷淡,“二小姐还是唤我的官职来的妥当些。既然令尊不让你出府,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郭络罗明鸳第一次见他时,因不知他家中排行,便胡乱叫了一个陈大哥。
后来了解了陈家的子弟情况后,才改口唤他陈二哥。
现在又改呼他的字。
这称呼看起来是一层一层在接近,实际上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远。
起码一开始,郭络罗明鸳纠缠着陈文义时,他还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
自那回陈文心归园省亲,郭络罗明鸳爬了听雨阁的墙后,陈文义对她是越来越冷淡了。
冷淡到像是从未熟识的陌生人一般。
她急切道:“是不是因为纳兰玉露?就是那回你在园中见了纳兰玉露,而后你就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不关纳兰小姐的事情。是你我两家并无交往,我也很早就明白告诉小姐了,我不会娶你的。你这样来念心园造访,于闺秀礼仪不合。”
郭络罗明鸳大喊道:“是不是因为勤妃娘娘害死了我姐姐?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不会记恨勤妃娘娘,也不会让我阿玛额娘记恨陈家的!”
“住口!”
陈文义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到了极点,“勤妃何时害死宜贵人?且不说宜贵人是畏罪自尽,她谋害皇子陷害嫔妃证据确凿。别让我从你嘴里,再听到一次你污蔑勤妃。”
陈文心在外头听着都翻了一个白眼,郭络罗家的人真是三观不正到了极点,这个郭络罗明鸳尽显家风。
从前她还觉得似郭络罗明鸳这般勇敢地追求陈文义,让她很是赞赏很是钦佩呢。
没想到她竟然也如此是非不分,忽视宜贵人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陷害,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害死了宜贵人。
这一家子什么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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