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过的陈老爷子坐在正座之上，旁边坐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眉目相似，应该是兄弟二人。
而两排座位上，有男有女，一个个神情冷傲地看过来。
正座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牌位，牌位前有香炉，袅袅地升起了烟雾。
靖川一看两个牌位上的字，眼圈就一阵发热。
对这个陈家大宅，他是从来没有归属感，但是看到这两个牌位，他仿佛能看到一条根从牌位延伸出来，捆在了他的脚下。
心头，便是忍不住的一阵颤动。
靖川慢慢地走过去，陈老爷子沉声道：“是靖川吗？还不跪下见过这么多位长辈？”
靖川回身牵着婉儿，走了上去。
陈子飞连忙道：“如今坐下来的都是你的长辈，理当是要见个礼的。”
靖川点头，拱手转了一圈，“靖川见过这么位长辈。”
“跪下！”大姑奶奶一声令下，语气沉威。
靖川看着她，然后转过头去问陈子飞，“三叔，这位是？”
“她是你的姑母。”陈子飞尴尬地道，然后拉着靖川一一介绍，“这位是你的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二姑母，三姑母，这是你二叔，四叔……”
一通下来，好几十人，婉儿头晕脑胀。
大姑奶奶摆出长辈的架子，沉声道：“靖川，你是晚辈，这么多年你都没回来，是该给诸位长辈都磕头见礼的。”
这一来就叫磕头，靖川和婉儿觉得很难接话。
不过，幸好二可来到，手里提着祭品和礼物，进门道：“放哪里？”
有几名仆妇上前接过来，二姑奶奶站起来凑过去看了一下，见送来的都是人参海味的补品，礼物没有问题，但是数量太少。
不过，大家都不在乎礼物，在乎的只是要他今日吐银子出来。
婉儿对靖川轻声道：“要不，我们在牌位前磕头，上香，然后就走了。”
靖川觉得好主意，这地方，这氛围，多留一会儿都会生气。
他取过祭品，祭品里也有香烛，自然自带了火石。
他把东西摆放在桌子上，正欲点香，陈老爷子却冷冷地道：“祖辈都不曾拜见，就拜祭你的父母，他们也不敢承受。”
靖川脸色变了变，婉儿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脾气，好脾气。”
靖川深呼吸一口，继续点香。
陈老爷子打了个眼色，顿时，好几名年轻陈家子弟冲上前来，拦在了桌子前面，遮挡住靖川和婉儿，不许他们靠前。
大姑奶奶随即冷笑，“还是朝廷命官呢，连最基本的孝义都不懂，叫你跪下来给祖父长辈磕头，你置若罔闻，你父母在天之灵，应该羞愧生了你这么浑人。”
靖川眸子一冷，凌厉地扫了过去，大姑奶奶一怔，尖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忍住，忍住！”婉儿在旁边继续道。
靖川收回眸子，又深呼吸一口，哎，方才他千叮嘱万叮嘱婉儿，没想到是他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好，你们说，想怎么样？”靖川环视众人一眼，道。
“什么我们想怎么样？”大姑奶奶继续尖酸刻薄地道：“你现在是认祖归宗，按照规矩，你给我们磕头，有什么不对的？按照规矩，你的媳妇也该给我们奉茶，否则，还不算入了我们陈家的门。”
婉儿眉目一横，“嗯？奉茶？”断头茶吗？
二姑奶奶接口，“没错，按照新媳妇入门，你得跪着给我们奉茶，我们承认了你，你才算是陈家的媳妇，否则，你只是无名无份跟在靖川身边的人。”
二可看着婉儿，郡主还忍得住？
婉儿忍得住，只见她笑眯眯地道：“你说的是哪个陈家？我也姓陈，不用你们承认，我就是陈家的人。若果你说的是夫家大门，江宁侯府已经接纳了我，不需要你们认可啊。”
“靖川，”陈老爷子厉声道：“今天当着你父母的牌位，我要好好教训你的媳妇，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尊长辈，丧德败行，若不思悔改，我陈家绝不承认这样的儿媳妇，你如果还当你是陈家的子孙，那就马上教训她。”
“没有，她连祖父都敢丢出门外，简直大逆不道，应该要教训她。”站在牌位前阻挡的那几个年轻子弟，都冲着婉儿叫嚣，一个个眸光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婉儿对嬷嬷道：“嬷嬷，你上。”
钱嬷嬷忍了许久了，听得郡主吩咐，马上上前福身，道：“在场这么多位长辈在，老身……”
钱嬷嬷才刚说了开场白，便听得大姑奶奶冷冷地道：“你一个奴才，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钱嬷嬷脸色一变，“要论资格是吗？好，老身就跟你们论一下说话的资格……”
一只茶杯，从二姑奶奶手里扔出，砸向钱嬷嬷，“闭嘴，奴才！”
靖川眼明手快，一手接住，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钱嬷嬷气得浑身颤抖，她大篇的说辞，生生地给堵了回去，感觉对着这群人，说什么都无用，最好是打。
陈子飞连忙道：“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什么磕头，什么奉茶的，重要吗？”
他呵斥那几个年轻子弟，“你们让开，让大哥过来上香。”
“什么大哥？他都还没磕头！”陈四郎骄横地道。
婉儿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张一张恶意阻拦的脸。
大姑奶奶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子前，一手捧起两个牌位，冷道：“要拜祭是吧？行，跪下！”
婉儿最后一口深呼吸，在靖川狂怒之前，沉了下去。
鞭子从腰间嗖地抽出，霹雳一响，从阻拦的几名年轻人头顶上扫过，如电光一闪，便觉得头皮都快被掀掉了。
鞭子直卷大姑奶奶的脖子而去，在脖子上缠了一圈，婉儿手一拉，她一个踉跄扑倒，靖川手快，在她摔倒之前，抢过了牌位，抱在了怀中。
众人大怒，纷纷站起来指着婉儿痛斥。
你一言，我一句，都是极为恶劣，用词恶毒。
陈老爷子也气得发抖，指着婉儿厉声道：“我陈家绝对不会承认你这种儿媳妇，你连长辈都敢打？来人啊，取家法，我今天要当着大家的面……”
婉儿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桌子断裂两截，应声倒地。
此举一发，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咒骂之声，也顿时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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