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杨氏心里头就像是飞快地吞下了一只苍蝇，恶心厌弃得想吐，她想起夏日出现在墙角的蟑螂，怎么打都打不死，真是让人厌恶得很。
她同时也看到了李良晟脸上的怔忡和长孙嫣儿脸上的慌乱，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就算眼前这个真的是陈婉儿，但是陈婉儿已经死了，只要任何人都不承认，她就不能在这个世间活着。
所以，她的头颅抬了起来，维持着她贵夫人的姿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眸光落在了婉儿的脸上，语气温和但客气，“二位就是皇上亲派的监军大人吧？”
婉儿也看着她，眼底平静无波，却仿佛一汪古井，叫人瞧不到底。
是靖川站起来拱手，“陈二见过老夫人。”
杨氏看向靖川，对靖川，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张脸也就是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声音和身高是相似的。
两个已经死了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偏生是她最憎恨的两个人，杨氏只觉得上天多么的不公平啊。
她微笑，眼底冷意森然，“陈监军有礼了，快快请坐！”
靖川坐下来，杨氏含笑问二人的来历，她的眼睛始终都只在靖川的脸上，而没有去看婉儿。
婉儿手里捧着一杯茶，眸光偶尔飘起，然后淡淡地在李良晟和长孙嫣儿脸上划过，李良晟因杨氏在场所以稳住了心神，但是长孙嫣儿还是很害怕，因为她才被吓唬过两场，如今坐在这里都觉得陈婉儿的鬼魂就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感觉很吓人。
靖川没有回答杨氏的问题，只是说了自己来自南边。
当年一场战役，李良晟把他丢弃在了南边，因此，李良晟听到他说南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尤其，看此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竟是没什么表情，仿佛死人一样，他就越发觉得，这两人是来复仇的。
婉儿忽然开口问李良晟，“侯爷可制定了什么作战方案？”
李良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她，看到她黑幽幽的两只眼睛闪着寒芒，他心头顿时便是一凛，霍然起身，冷冷地道：“如今战场都没上，也没了解敌人的动向，说什么方案呢？等大军开拔之后再谈吧，本侯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长孙拔都惊呆了，李良晟这是疯了吗？这可是皇上钦点的监军，如今大军还没开拔他就这么得罪人了，这会儿跟皇上参奏一本那就不得了了。
且身为大将，怎么能这点定力和忍耐力都没有？
长孙拔心里是失望的，但是这会儿他只能打圆场，笑着道：“二位监军莫要见怪，这大军马上就要开拔，元帅还要阵前点兵，事儿多得很，请见谅。”
靖川道：“不要紧，此战凶险，事关我大周生死荣辱，大元帅心里焦乱也是正常的，那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婉儿站起来，看着杨氏，唇瓣忽然地一勾，声音却充满了阴沉，“老夫人，再见！”
一声再见，而不是告辞，让杨氏迅速抬起了眼睛，眼底同样还以森寒，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再见。”
婉儿出了府，远远地还觉得有一道憎恨的眸光盯着她。
婉儿竟觉得心底平静无波。
出去之后，便策马往国公府而去。
这条回家的路，婉儿前世今生都走过很多遍，但是从没有此刻这么迫切。
甚至于靖川告诉她，有人偷偷地跟踪她也不在乎，淡淡地道：“她肯定知道是我们，但是不要紧，她可以拿我们怎么样？”
“是的，不必管她。”靖川也道，顿了顿，“靖川，一会儿见了岳父，你怎么跟他介绍我？”
“直说！”婉儿道。
靖川吃惊，“直说？可在他认为，你是李良晟的夫人。”
他怎么会理解那些峰回路转的情况呢？
婉儿耸肩，“反正我不瞒着他，我说完之后，你跟他解释得了。”
靖川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只希望国公爷不要把他当做疯子看待就好。
两人抵达国公府门口，门口打开，门房见到两人，马上便迎了进去，说国公爷在书房等候。
靖川见到府中这么多人，心里很是奇怪的感觉，轻声道：“国公府许久没这么多人了。”
“是的，我来的时候都不习惯。”如今只习惯有大哥和郡主的国公府，当然，如今还有小侄子了。
婉儿想到这里，特别的想回去，觉得那边才是属于她的，她的儿子也在等着她回去。
到了书房，管家拉开门让他们进去。
婉儿主动把门关上，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父亲坐在桌子后面，他的桌面上依旧是放着一幅画卷。
他神色严肃，静静地看着婉儿，也没说话。
婉儿上前，轻轻地叫了一声，“父亲！”
陈国公竟是忽然地赤红了起来，嘴唇微抖，还没说话，便听得靖川怯怯地叫了一声，“岳父！”
陈国公顿时惊愕地看着他，上下打量，此人看着眼熟，像死去的陈靖川，但是不管他的身份，这一声岳父是什么意思？
婉儿主动牵着靖川的手，看着陈国公，“父亲，他是靖川，我的夫君，你的女婿。”
陈国公眼睛瞪得越发大，霍然站起来，“胡说什么？靖川早就死了。”
婉儿笑了，“我难道不是死了吗？”
陈国公眼底的神色一下子加深，有些痛苦之色冉冉升起，眼前两个已经死了的人忽然站在这里，短短月余，她的夫君从李良晟变成了陈靖川，何等的荒唐？
只有一个解释，她死了之后，遇上了靖川的鬼魂，两人结了冥婚。
婉儿道：“你们爷俩说说话，我回梨花院睡一会儿。”
她有话要跟父亲说的，但是，父亲肯定需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情，她没办法亲口告诉他，她说不出来，让靖川跟他说就合适了。
她其实可以不告诉他，但是，她想告诉他，因为他们和解之后没有相处过几天他就死了。
所以，希望靖川告诉他，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事，那他知道之后，他们再相对的时候，她可以当做是前生和解之后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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