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州倒是没头疼太子，太子很头疼。
穆蝶好了以后，登门求见，想要跟国舅道歉，国舅门都没让她进。
只丢出一句话，他没空。
反倒是暗自见了丁延的师爷曾凡，从将领里选出几个人来。
各个骁勇善战，但是他们都有个共同点：或多或少都跟穆蝶结下过梁子。
要么是有口角之争，要么是看不起她是女人，要么是亲友被她杀鸡儆猴斩杀过……
如今穆蝶被停职，他们几个摩拳擦掌，十分高兴。
穆蝶暗暗心焦，再这么下去，等她好了，军中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这权势只要拥有过，哪里能轻易舍去。
况且穆蝶是真的想要在战场上施展抱负，更急着求见国舅爷。
可国舅爷铁了心的不见她……
一时间真是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
反倒是丁延劝她：“夫人着相了，若是他们能带兵，之前岂会有你的事？你道歉是对的，但是道歉的人不对……”
穆蝶若有所思。
最后，她堵在了宋思弦门口，跟宋思弦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宋姑娘，对不住，是我想法狭隘了。”
宋思弦放倒了她，早就出了气了，所以便大度一笑道：“穆夫人言重了。事情都过去了，我岂会放在心上。”
她心眼又没那么小。
两人和解明明是私下里，偏偏第二日穆蝶求见的时候，没再吃闭门羹。
沈云州又同意她带兵了。
一个夜晚，沈云州忽然半夜起来了，宋思弦迷迷糊糊跟他上车，这才发觉，他们是出城！
白日里分明已经有将士出城了，这月上中天……
宋思弦觉得应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果然，他们驻扎在了一处山上，天还没等亮，穆蝶直接带兵冲向了对方驻扎的营地——
有人放火，有人敲锣，战鼓声声，穆蝶连斩了对方两员大将。
叛军不低，落荒而逃。
沈云州早已在他们的退路，峡谷之处布下了埋伏，巨石落木，将仓皇逃窜的人，砸得人仰马翻。
峡谷逼仄，是羊肠小路，前面被堵了，后面根本来不及撤退。
等天渐渐亮起，地上都是叛军的尸体。
刑天本应跟太子在一处，眼神却在一个士兵身上不动了。
那个士兵仓皇逃窜，摔了一个跟头，胸前包裹的金银珠宝不小心撒了一地。
其中有个金镯子十分特别。
让刑天登时怔住。
这金镯子之所以这么特别，因为这个金镯子上面有她熟悉的牙印。
里正送给王婶子的，王婶子本不是个爱炫耀的人。
可那日实在高兴，也没拿刑天当外人，就凑近了让她看。
“你叔送的，都跟他说不要浪费钱，偏不听……”
刑天问了句：“金的？”
“金的，哎——你——”
王婶子抄起笤帚就打了刑天屁股两下，屁股上挨了打，刑天也乐呵呵。
冬瓜牵着她手，再她耳边道：“你喜欢，放心，我娘说了，我乖的话，她的东西以后可以给我，这金镯子早晚给你……我以后好好读书也给你买，等我长大的……”
刑天看着这金镯子，眼睛顿时血红，抬手拿起红缨枪就朝着那人追去。
“是你！那夜是你们！拿命来！”刑天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刑天杀鸡猎户的经验多，杀人却还是头一次。
那人身手十分灵活，屡屡躲过刑天的长枪，偏偏嘴还欠：“黝黑，是个娘们儿，娘们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奶孩子，没事上什么战场，等小爷将你撸回去，当个军妓，让大伙爽快爽——”
没等嘚瑟完，被人一杆长枪从后背当胸透出。
他不可置信地头看着胸前的枪，穆蝶已经拔出了长枪，再次挑了其他人。
穆蝶杀人的时候，刑天看得两眼放光。
她再不犹豫，拿起红缨枪就开始杀，起初还是挺生涩的，可因为她闭上眼睛就是乡亲父老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脑海里反复都是冬瓜的话：“刑天你是最好的，村里的所有姑娘都没有你好……”
“你力气大，你以后就算不当猎户，你也会当女将军的！”
刑天已经杀红了眼，最后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次胜利赢得毫无悬念，刑天红缨枪的枪穗上都沾满了血。
她的脸上也都是敌人的血，猩红一片，味道十分难闻。
似乎是铁锈的味道。
可她却觉得血液里都在叫嚣着，沸腾着，她缓缓一笑。
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刑天居然杀了不少叛军。
足足十五个！
其实若是真刀真枪，刑天未必能一对十五，一对一能赢都是侥幸，可夜袭本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叛军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猛地被敌人攻陷了营地。
一个个的抱头鼠窜，有的武器都没来得及拿，一心只想着跑。
这才给了刑天可乘之机，再加上她满脑子都是为枉死的父老乡亲报仇，几乎是杀红了眼，这才如刀切南瓜，杀了这么多。
穆蝶打马回来，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是好样的。”
说着，抬起手将刑天拉上了马。
许是宋思弦之前放倒了穆蝶将她的偏见都放倒了，她对刑天的态度也热络了起来。
“抱住我腰，驾——”她说着，夹紧马腹，将刑天带了回来。
“我要参军。”刑天见到太子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太子南宫弘不过一个转身，身边的刑天就没影了，正着急。
见到她浑身的血，唬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可受伤？”
刑天摇头，“都不是我的血，嘶——”
她刚说完，胳膊被南宫弘碰到了，胳膊还是被划伤了。
太子转头喊道：“太医，太——”
宋思弦已经熟稔地拿着纱布过来，将刑天的伤口给上了药，包裹了起来。
等众人返程的时候，太子难得钻进了国舅的马车里。
“怎么办？”
沈云州正对着棋盘自己跟自己对弈，闻言头抬也不抬：“什么怎么办？”
“刑天要从军。”
国舅唔了一声，太子十分头疼：“舅舅，她是女子——”
“穆蝶也是女的。”
太子神情颓然，“孤能阻拦吗？”
“理由。”
“孤……舍不得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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