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宋思弦十分意外，陆家对冬虫十分满意，即便是当初两个人下了大狱，虎子还去牢里探望二人，还给送了吃的。
如此雪中送炭不离不弃的人，真的是打灯笼都难找，怎么还能吹了？
宋思弦刚想详细问一问。
方柔见冬虫又出来拿土豆，赶忙比了个嘘。
宋思弦叹了口气。
想着等吃饭的时候问一问，可每次宋思弦刚要提个话头，冬虫就打岔给岔过去了。
也罢，既然已经解除了婚约，那便再找。
等冬虫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晚上吃完饭，搬家宋思弦其实没出多少力，一则是她身上有伤，二则是也没啥东西。
想当初她去国舅府连身衣服都没有。
如今基本也是一个包袱就搬过来了。
不过胡一十分细心，新房子里有箱笼，里面有好几身四季的衣裳，就连冬日的棉袄都有。
根本不需要拎包入住，光身入住都可以。
可宋思弦还是觉得疲惫，冬虫给她打了热水，洗了澡，外面的雨一直没停。
早上搬家的时候，晴了一会儿，后来就一直在下。
下雨空气潮，宋思弦的膝盖在草原上拖沈云州和胡三不知道是受了凉还是累到了，疼得往骨头缝里扎。
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冬虫，冬虫过来：“小姐——”
“给我灌一个汤婆子。”
冬虫嗯了一声，不多会儿，汤婆子塞到了宋思弦的被窝里。
宋思弦膝盖疼，左胸伤口痒，然后说话就想咳嗽，一咳嗽胸口又疼。
循环反复行成了一个闭环。
她听到冬虫的声音嗡里嗡气，鼻音很重。
她往被窝里面挪了挪，“上来陪我睡觉。”
冬虫嗯了一声，脱了衣服，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
冬虫身上很热乎，宋思弦很喜欢摸她，尤其是胸……
宋思弦手刚要伸过去，被冬虫不客气地一拍：“小姐，又占我便宜。”
“摸摸嘛。”
“我有的你也有，摸什么摸？”
宋思弦十分无赖：“我的不是没你的大吗？”
冬虫：……
宋思弦手再次探过去，冬虫怕扯了她伤口，一动不动。
这摸起来就没有欲拒还迎打闹的感觉了，宋思弦摸了一下就收手了。
她叹了口气，虎子是真没福气啊。
冬虫眼泪淌了下来：“虎子……让我给他去做妾。”
纳尼？！
宋思弦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扯了伤口疼得惨兮兮：“他疯了吗？”
东虫摇头，“小姐南下之后，奴婢一直等虎子哥来，可虎子哥一直没来……”
“于是我便跟胡总管请了假，想要回去看一看……”
“然后我就听说，虎子跟宋夫人奶嬷嬷的小女儿林芳，成了亲……”
冬虫边说边哭，哭得宋思弦也有些难受，“宋夫人奶嬷嬷的小女儿……我记得小时候出天花，脸上都是坑啊，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冬虫摇头：“我也以为弄错人了，可辗转联系了几个宋府以前的姐妹，都说是真的，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虎子喝醉了，非礼了人家……”
宋思弦皱起了眉，虎子一心都在冬虫上，怎么会无缘无故非礼林芳，其中肯定有误会。
冬虫眼泪还在落：“他亲口跟我说的，不能娶我了，就算是娶了只能是妾……庚帖和信物都退回来了……呜呜呜呜……”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屋里的冬虫哭哭啼啼，这个夜过得极为漫长。
宋思弦心情也极度烦躁，等好不容易冬虫睡着了，她才阖上眼，便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沈云州背着她在草原上走，天空是黑的，抬头看群星闪亮。
宋思弦知道是梦，草地要是绿的，天空怎么会是黑的呢。
况且沈云州一直背着她走啊走，仿佛永远都不累一般。
当她有这是个梦的意思时，却忽然发觉自己身子不动，悬空定在那里。而沈云州却似乎没发觉，仍然一直往前走。
“喂，你背人背哪里去了？”宋思弦刚要喊。
沈云州却没回头，背影显得格外的忧伤。
宋思弦心弦微动，沈云州素来趾高气昂，便是背影都有俾睨天下的气势。
怎么会哀伤呢，这样的背影她似乎什么时候看到过……
偏偏她一时想不起来，她问道：“沈云州，你为何从来不低头？”
她终于想起来背影是什么时候，那日他离开的时候，便是这个背影。
他甚至门栓落地都没顾得上低头捡，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思弦想到这里，心不由得绷紧了一下，成人世界里的好聚好散，面上都是好散的。
可究竟伤不伤心，只有自己知道。
宋思弦听到沈云州的声音道：“若是低头，隐忍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现实中，沈云州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宋思弦大咧咧也不会注意他不曾低头的这个细节。
可正因为是梦境，那些平日里无意被忽略的、那些一晃而过的动作，可能白日里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在梦里缓缓放慢，在让人后知后觉得钝疼。
宋思弦感觉心仿佛被揪紧，偏偏沈云州又道了句：“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从不低头，若是我不低头——你何故会走？”
迟来的带有钝感的痛感让宋思弦心头发麻，她眼看着沈云州背影越来越远，她抬起手，本想拉住他。
又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便是这个时候，前面的沈云州脚下的土地忽然裂了开来。
宋思弦眼看着他掉入地缝之中，睁大眼睛喊了句：“小心——”
人便惊坐了起来。
头上一头的汗。
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却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不停地拍打着窗户。
宋思弦不知为何，眼皮子一直在跳。
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回京跟着胡三回来的，胡三愣头青一个，每日就是赶路赶路赶路。
一路上都很顺利。
沈云州似乎还没回京，宋思弦心中有些不安。
桌子上有个匣子，昨日胡一走的时候给留下来的，宋思弦起初没在意。
下地打开一看，才发现有一叠银票，还有一块玉佩，玉佩是龙凤配，像是有年头了，红色穗子都脱了色。
宋思弦拿起玉佩，触感温良，她手指微顿，摸着扣手，抬起来一看有一处细小的磕碰，裂了一小下。
送人玉佩哪有送带裂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宋思弦就知道这枚玉佩应是沈云州的。
她抬手再次摸了摸，玉佩上的褪了色的绳穗却忽然坠落了下来。
掉在了地上。
天边一道闪划过，一道雷仿佛炸在了耳边，让人心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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