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宋思弦几乎是咳了一宿,直到天明才将将阖眼。
她左胸之前因为受伤,伤口一到阴天下雨就痒,膝盖钻心得疼,疼得她蜷缩成一团,几乎是熬到了天亮。
快到天明的时候,她才阖眼睡着,刚睡得沉,外面的门便被人拍响。
她头疼欲裂,感觉自己发烧了,下地的时候仿佛踩了一团棉花。
然后感觉肚子一疼,大腿一片温热,显然是来了葵水。
她强大着精神开门,这才发觉外面天晴了,到了该上衙的点儿了。
胡三道:“夫人,我送你上衙!时候不早了……”
这几日他日日护送宋思弦,衙门面前也混了个脸熟。
宋思弦如今看胡三都有些重影。
她想了想,刘旺才如今在她家里修养。
府衙里虽然忙,不过大部分都是这家偷了那家的牛,那家顺了这家的瓜,东家睡了西家的女人,西家的男人怀疑家里的娃不是自己亲生的……
类似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情很多。
许多事情,她一个仵作帮不上忙。
除非是有命案,因此她带病过去,也不过是干靠时辰,想了想她对胡三道:“你去府衙帮我今日告个假吧。”
胡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宋思弦连灌了几杯水,又让冬虫煮了姜汤,早点她吃不下,只咬了半个包子,喝完姜汤,便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浑身的汗,门再次被人敲响。
这睡觉要么一觉到天亮,要不然睡一会被叫醒,睡一会儿被叫醒。
就是酷刑。
宋思弦醒来的时候,身子觉得好多了,只是小腹还是有些抽疼。
小产损伤元气,调理不是一人两日便成的,她这些日子几乎日日吃药,此时才没疼得满床打滚。
她听得外面的拍门声,难得起床气发作,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让自己继续睡。
可外面的声音不依不饶。
宋思弦再次要入睡又被惊醒,整个人都有些发毛。
她光着脚下地,连鞋都顾不得穿,走到门前用力一把拉开门,没好气地道:“拍拍拍,没完没了,有毛病么,赶着去投胎?”
她以为是胡三,所以几乎是扯着嗓门大声地喊。
然后就觉得一口郁气排泄了出来,通体舒畅,头都不晕了。
果然,要想生活过得去,平日里来多出出气。
她骂完了,刚要关上门,忽然抬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抬手的是傅行止。
此时目瞪口呆。
她现在能倒带不?
她刚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没有?
“啊,傅大人,早啊。”宋思弦赶忙道:“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告了假,没曾想劳得大人亲自登门探望,大人体贴下属的心意,卑职心领了。”
傅行止前几日挨打,脸上的伤当时看上去没事,可过了几日之后,青紫散去,脸上的颜色便看起来五颜六色。
不过奈何他长得实在是玉树临风,即便是顶着这张被揍了的脸,也是浩然正气,让人见之心折。
“对不住。”他清了清嗓子,许是不经常被人劈头盖脸地骂,脸上红透了,“刘令史如今不在,衙门里只有你能胜任,所以不得不来请你一趟……”
啊,原来不是来探病的。
不过宋思弦听了,转身就进门去穿衣服,十分利落。
倒是令门外的傅行止很是意外,宋思弦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显然的确没扯谎,身体不舒服。
傅行止叹息一声,宋思弦已然穿好了,“大人,走吧。”
既然特意巴巴地来寻她,显然是出了人命关天要紧的案子。
她是仵作,那么便是验尸。
她脸色十分平静,外面此时阳光出来了,让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甚至还笑了笑:“是什么案子?仇杀?”
她抬脚往外走,侧头却看傅行止脸色变得惨白,脚步不如先前的轻快,反而显得十分沉重。
宋思弦笑意顿收,难倒是特别恶性的案子?
尸体不只一个?
傅行止往外走,两个人走到了院外,宋思弦刚要往右转,去衙门。
傅行止却抬手轻轻拉住了她:“这头。”
她家门左侧已经停了马车。
宋思弦倒是也没意外,兴许是直接去命案现场。
“直接去现场?”宋思弦问道。
傅行止点了点头,“先去看看再说。”说着,便率先上了马车,转身将手递给了她。
一般马车都要放马凳,宋思弦没敢抬手,怕抻着伤口。
身后忽然响起马蹄声,却是胡三这个大嗓门:“我也去!”
说完,下了马,走到宋思弦身后,一把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擎——
宋思弦脚就落上马车了。
她松了口气,胡三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手,等马车走了之后,他都没反应过来。
他这个人有时候做事手比脑子快一步,刚才完全是顺手为之。
等做完之后才觉得不妥。
他掐夫人的腰了。
这么细。
都没他大腿粗。
等马车都走远了,他才恍恍惚惚上马,追上去,满脑子却想得是:“这大人要是和夫人敦伦起来,还不得撞断了……”
他春宫图话本子也没少看,脑海里顿时浮现两个小人儿光屁股打架的画面,以往都是黑白的水墨画。
偏偏此时在他脑海里,男的变成了大人,女的变成了夫人——
就听啪地一声,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胡三,你这个畜生,胡思乱想什么。”
马车里的宋思弦听到外面突入起来的动静,掀开了车帘:“胡三,怎么了?”
胡三赶忙道:“夫人,我、我……”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宋思弦看着他几乎肿了起来的脸,十分纳闷,他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没事自己抽自己?
胡三见夫人探寻目光看来,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男人将女子逼在假山处,压在身前云雨……
他晃了下头,又自抽了一巴掌,打得自己眼冒金星。
看得宋思弦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这头胡三见傅行止也看了过来——
他瞪大了双眼,转头对宋思弦道:“夫人,刚才脸上落了个蚊子,我打蚊子呢!哼,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胆敢凑近夫人,他胡三定然让他好看!
说完,还瞪了傅行止一眼。
见胡三是打蚊子,宋思弦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打蚊子的方法……挺特别。”废脸。
胡三十分心虚,低头道:“自创的。”自己找抽。
宋思弦这才没说什么。
马车里的傅行止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宋思弦十分奇怪,红衣捕头姚远基本跟在傅行止的身边,不离左右。
为何今日一直没出现?
“姚远姚大人呢?”
“一会儿便见到了。”
宋思弦一想,瞬间了然,应该是在现场维持秩序呢。
她忍不住又好奇起来,随即猛地拍了下大腿:“坏了,大人,我验尸的箱子没带!”
傅行止抬手指了指,宋思弦这才发现,车里有。
不但她验尸的衣服,还有许多铁锹,撬棍。
她不由得狐疑起来,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
“大人,这件案子很棘手?”
从傅行止的沉默上来看,这案子应该有些棘手,难倒现场很凶残?
连环凶杀案?
宋思弦本想试探一番,傅行止却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思弦毕竟跟傅行止接触的时日短,不了解他的秉性。
对待上峰,最好的下属要懂得察言观色,上峰高兴的时候,你可以阳光灿烂一点,上峰明摆着不高兴,就别上赶着讨人嫌。
于是宋思弦乖乖闭了嘴,反正一会儿到了现场,她也是要验尸的。
她如此想着,肚子又抽疼了一下,她抬手捂着肚子,小心地蜷缩在一角。
这马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她头疼欲裂,闭上眼又沉沉地睡了。
等周围十分安静的时候,宋思弦一个激灵,莫名地睁开了眼。
就见傅行止仍旧是保持上车的模样。
“到了。”他道:“昨日夜里出现了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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