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弦倒是不知道胡一脑子里想的什么,不过她的火气到底是散了大半。
“他自己没长嘴嘛,要你说?”
“大人是君子,敏于行而慎于言。”胡一硬着头皮说道。
宋思弦无奈摇头:“你倒是会夸。”
周遭吃饭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怎么办,漠北打过来了……”
“这穆将军如此神勇都战死沙场了,我朝派何人去抵挡……”
宋思弦想到壮烈战死的穆蝶,到底是心生敬意。
心中开始忍不住为刑天担忧。
“不用怕,有猫不留在呢……”
“有国舅大人,这鞑子肯定讨不到好处。”
“对对对,这猫不留虽然心狠手辣,权倾朝野,可这带兵打仗也很厉害……”
“当初夺宫之变,他骑马从我身边过……当时就觉得这是战神下凡……”
“是是是,不用担心,喝酒喝酒……”
话虽如此说,可大堂吃饭的氛围到底是没有了以往的轻松,撂下杯盏的时候,隐约都是轻声叹息声。
走路的人都步伐匆匆,眉眼之间都多了一丝的凝重。
宋思弦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着官道两旁步履匆匆的百姓,昨日集市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走路步伐都十分轻快。
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为即将发生的战场而忐忑。
感觉脸上都少了笑模样。
宋思弦叹息一声,“停车。”
胡一听话停车,本想说还没到衙门,可转头一看,愣在了原地。
百草堂。
宋思弦下车,走了进去,“你在这等着吧。”
胡一应是,百草堂是京城的大药铺,所谓的大药铺便是有许多成药盒半成要,这避子汤他们不但常备着,还制成了药丸。
他家那口子被他弄得狠了,有时候懒得熬避子汤,便吃百草堂的药丸子。
如今宋六进了百草堂,所谓何事,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大人哪里都好,偏偏这情路十分坎坷,才拨开云雾,没等来月明不说。
天塌了。
胡一再次长吁短叹,这次漠北来势汹汹,这可可伯穆尔与大曦有仇。
数年前草原干旱,牛羊死伤无数,可可伯穆尔当时还只是一个部落的小酋长,便上折子,希望大曦能免去漠北当年的岁贡。
当时的朝堂苛捐杂税多得数不过来,层层盘剥,龙椅上的人连谷麦都分不出来,南方发水,百姓饿死的奏报上来,还能问一句怎么不熬肉粥……
这漠北的折子上来,不但没减免,反而让漠北提前纳贡。
可可伯穆尔便率兵攻打过一次大曦。
那次便十分凶险,连破了数城。
还是仁帝当年率兵北上驰援,拦截的。
国舅那时还是军中小将,两军对阵,一箭射瞎了可可伯穆尔的左眼……
若是正中,一箭毙命,便没这么多事了。
乱军中流矢无眼,可可伯穆尔记恨国舅爷,记恨大曦多年,小人得志还要猖狂一番。
如今可可伯穆尔是漠北的可汗,怎能忍这一口气。
进军大曦恐怕已经是绸缪多年,按耐不住了。
这老可汗尸骨未寒,二十万大军就已经打进了怀城邺城,这狼子野心,势必是要图谋天下。
国舅已经几年没掌兵,这次卫国之争,胜负难料。
这也是为何大人吩咐他给宋六熬一碗避子汤的原因。
若是大人此去不回,世道艰难,宋六一个弱女子,拉扯孩子委实艰难。
胡一心里仿佛压了一块重石,大人素来未雨绸缪,如今居然让宋六都喝避子汤,看来这一场战事,大曦处境不妙啊。
“大曦如今处境不妙啊……”魏婴直言不讳道。
仁帝敲了敲龙椅:“如今战事既发,穆蝶战死,二十万大军压境,说说吧,谁去。”
他话音刚落,朝堂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推荐那个,那个推荐这个。
大部分文臣朝堂骂街的时候嘴皮子利索,一听要打仗,便都是出水了的王八,往后缩头。
几乎是窃窃私语,边说便往后退。
魏婴看着这些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大臣,偏过头在大殿上啐了一口。
国舅倒是一脸淡然,抄着袖子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仁帝老脸挂不住,于是又扬声问了句:“如今北漠来袭,江山社稷危矣,有谁愿意带兵出征,击退鞑靼,守护百姓。”
太子当仁不让,径直走出,肩背挺直,撩起袍脚,跪倒在地:“儿臣愿意亲自前往,率军抵御,安定大曦江山社稷,万死不辞!”
刚才还窃窃私语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一瞬。
此时阳光撒入了殿内,太子一身明黄,身上的蟒袍金线织就,熠熠发光。
他整个人的面庞也沐浴在了阳光下,面容依旧清秀,却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显得格外耀眼。
他话音落地,身后再次出列了两个人影。
大臣侧头一看,是安王,泰王。
泰王南宫忻,安王南宫洛紧随其后,也是燎袍跪倒在地。
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儿臣、愿(可领兵)前往,以报朝廷!”
刚才太子出列之时,仁帝面上的缓和许多,十分的欣慰。
太子仁德忠厚,有此举不让人意外。
可安王泰王如此,便出乎了他的意料。
“漠北善骑兵,大曦多平原。怀城,显城,邺城接连失守,如今大曦处境堪忧,你们俩哪有战场厮杀的对阵经验……”
“贸然前往,去了不是白捡功劳,而是送死。”
朝堂再次落针可闻,时不时传来叹息声。
南宫洛双手叠放在地,轻轻叩头道:“儿臣身为皇子,养尊处优享民脂民膏,如今外敌入侵,理应同边关战士一起,抛头颅洒热血。便是死,也义不容辞!”
南宫忻也磕了个头道:“儿臣自知能力不及太子,可如今两国交战,储君关乎大曦未来,理应镇守朝堂,岂能去边关涉险。儿臣愿意率军抵抗鞑子,以身报国!”
“好、好、好啊。”仁帝十分欣慰:“你们都是好样的。”
“朕心甚慰啊。”仁帝道。
太子南宫弘悠悠道:“儿臣身为储君,理应匡扶社稷,以身报国,责无旁贷,情父皇拟旨,儿臣愿带兵前往。”
仁帝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其实他是不满意的,南宫弘心慈手软,总是少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锐气。
不若泰王棱角分明,言行举止像他。
可如今看向这个儿子,仁帝欣慰道:“拟旨,太子率军前往——”
泰王和安王也齐齐上前:“儿臣愿从旁协助!”
仁帝摇头:“国舅协助。”
太子若身死,大曦江山总要有人继承,岂能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沈云州施施然站了出来:“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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