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显然没想到来了会扑了个空，但是他佩服国舅的部署。
“禹水南岸，处处是漠北的包围，舅舅居然能想到渡水——”
宋思弦还牢记着仁帝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能慌。
听到安王如此说，她忽然想到了四渡赤水，似乎第一关便是如此。
安王此时转头吩咐道：“务必寻一条船，哪怕是一条，先将太医和宋姑娘送过去——”
宋思弦抬手道：“若是不渡江呢？”
安王闻言，似乎一路的耐心告罄，“舅舅如今生命垂危，如今十万火急，一刻不能耽搁。”
“我的意思是，万一他们回来呢？”
“怎么可能？”安王与宋思弦等人连夜赶路到这里，累死了数匹马，已然疲惫到了极限。
可对上宋思弦坚定的目光，他忽然顿住。
宋思弦看着眼前的禹水，“没什么不可能的，最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都做了么。”
许是天意使然，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曾经无意间看过的视频，领袖在各方面的包围下，熟读兵书，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创造了战争史上最著名的以少胜多的光辉战绩。
三万对数十万，如今沈云州手中的兵力数目居然也是这么多，而他也是同样的避实就虚。
或许聪明的人，脑海里的思维都是有共性的。
沈云州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想必战术上定然也非同寻常。
“渡了禹水，躲过了敌人的包围，避实就虚。如今漠北的部落都从南岸往北岸急行军，力图生擒太子和沈云州……”
宋思弦想了想：“如果你是沈云州，你会如何？”
安王听了，闭目沉思了片刻，“若是我，我会北上……或者向西，或者向东……”
他沉思片刻，忽然摇头道：“不，敌人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舅舅绝不会这么想。”
宋思弦点头：“他会做所有人看似不可能，却可能得事情。”
安王看着宋思弦：“若是我们渡江，兴许还能追上他们……”
宋思弦摇头：“度不过去了。”
沈云州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若是还能有船渡过去，反而罕见，她们如今在南岸，北岸过来，还能遇到。
若是她们南下到乡镇去寻船只，则有可能跟回渡的他们错过。
安王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救国舅救太子，名义上定然是要救，必须要做到仁至义尽的样子。
是以他几乎是竭尽所能，以不可能的时间成功将宋思弦带到了禹水南。
不过得知错过了太子和国舅的时候，他紧绷的弦其实松弛了下来。
居然想到：若是舅舅真的在这一役上殉国……
太子没了助力，其实对他登顶也算是好事。
听到宋思弦如此说，他难得就坡下驴，“若是再耽搁，舅舅就没得救了……”
“你可能不知道，据本王收到的密报，舅舅中的是漠北的三生死，此毒霸道又凶残，这么人生不如死……”
宋思弦心一瞬间仿佛被人一掌攥紧，疼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但她喘息了一下，还是问道：“如何生不如死，如何霸道凶残？”
安王分明看到了宋思弦的痛心，上浮的嘴角刻意压下：“三生死是蝎子和花勾兑出来的，中毒着先是四肢麻木，然后浑身没有知觉，此为一生，活着却像是死了。然后沉睡两日，再醒来，四肢开始溃烂，然后四觉丧失，此为二生，痛得生不如死，再沉睡再醒来，吐血不止，肠穿肚烂，屎尿齐出，浑身流脓而死……”
宋思弦静静地听着，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沈云州的样子，当时门打开，他中了药，满面桃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过来——
她无法想象如此俊秀的他，如何遭受这一切。
肠穿肚烂，屎尿齐出，浑身流脓……
无论是那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不知为何，宋思弦知道他定然是不会让自己走到最后一步的，他会在最后二生醒来之时，便了结了自己。
他从不畏死。
让他没有尊严地死，他定会选择一个从容的死法。
宋思弦心又酸又麻，“如今——”
“如今已经是一生过了，他应该已经陷入沉睡了。你还依然决定不渡江？”
这个决定推给宋思弦，如果真的错过了解救沈云州，那么这个锅，也有人背。
宋思弦怔怔地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江水，如果可以，她真得想要长一双翅膀飞过去。
比谁都想。
其实有一瞬间，她都动摇了念头了，南下寻船不过耽搁一日半日，说不定……
可不知为何，仿佛心有灵犀般，她直觉在这里，一定能等到他。
沈云州，我在这里等你。
她心里轻声呢喃一句：如果你真的与我心有灵犀，希望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她转头看向安王道：“不渡。在这等。”
安王似乎笑了笑，“女人其实无情起来，比男人要狠。”
贪生怕死的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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