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将士们撕心裂肺地恸哭声,有的哭得捶足顿胸。
五大三粗的孩子,一个个哭得泪流满面,冲锋陷阵,杀敌受伤流血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人。
此时一个个的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殿下——啊——”
刑天此时已经脑里一片空白。
宋思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围人呜呜恸哭,哭声震天。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宋思弦挤了半天才挤进去,看到的,就是面色平静到淡漠的沈云州,以及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太子。
见到宋思弦,原本呆愣的刑天忽然一把拽了她过来。
“四弦,快,太子受伤了,求求你,救救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沈云州淡漠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希冀,他抬眸看了过来——
宋思弦看着沈云州发红的眼睛,硬着头皮上前。
她抬手掀开了太子的眼皮,瞳孔散了。
人已经死了。
宋思弦再是医术高明,死了的人,她如何能救活?
偏偏此时刑天捏得她手都疼了:“四弦,你看看,他睡着了,你救救他,救醒了,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回京都行,只要他活着。
若是可以选,她宁愿自己瘫痪也不想太子死。
若是太子活着,她宁愿他三宫六院,她只在一个院落里看着他。
只要他活着。
她不想他在最爱她的时候死去,每每想起他,心都疼得无法呼吸。
她宁愿他活着,哪怕不爱她了。
“四弦,你再看看,你再看看——”刑天用力握着宋思弦的胳膊。
摇晃着她。
宋思弦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她看到沈云州也抬眸看了过来。
太子对沈云州有多重要。
没有人比宋思弦知道。
周围人全是嚎啕大哭,可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心疼太子。
还是担忧被陛下降罪……
真正伤心的人,又有几个。
宋思弦抬眸看向沈云州,他并没有哭,甚至表情还算镇定。
只是眼底的哀伤,让宋思弦看了,心跟着抽了一下的疼。
“我医术再高明,也、也救不回死去的人。”宋思弦艰难道。
一句话,沈云州眼底的希冀黯淡了下来,他缓缓展开了太子手里捏的纸张。
太子手指有血,薄薄的宣纸染了红。
晃得人眼晕,纸张叠得十分整齐,沈云州打开只扫了一眼:非训养。
宋思弦显然也看到了这几个字,不明所以。
唯有还希望宋思弦救太子的刑天,转头看向这三个字,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哆嗦着过来拿这张纸。
沈云州抬眸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将纸递给了她。
太子临终心心念念看着这张纸,又看向刑天,显然是想要给她的话。
刑天哆嗦着,泪水和着脸上的血,血水大滴大滴落在纸上,似晕染了的梅花。
“傻瓜。”刑天哭成了泪人,“我现在已经识字了,我识字了……”
“你醒来,我写给你看,我会写我爱你的。”
刑天仰头无助地哭泣着。
宋思弦这才后知后觉,想必太子跟刑天有什么秘密语言。
非训养,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临终似乎也想对心爱的姑娘说这句话,他是用命来爱她的。
周围的嚎啕大哭声一片,沈云州却静静地看着太子胸前的箭。
眉头微蹙。
然后他转头问太医:“太子可还能救活?”
太医摇头,“臣医术不精,罪该万死。”
沈云州转头又看向宋思弦,“你可有办法?”
宋思弦摇头:“人死不能复生。”
沈云州颔首,没再说什么,而是低头一把捏住了太子胸前的箭。
然后给拔了出来。
他转头,胡二变戏法一般,从后面挤进来,打开了盒子。
沈云州将箭放在了盒子上。
“战事还没停,将太子入棺,让他看着我们是怎么赢得漠北。”
“哭,解决不了问题,悲恸也无能为力,你们要记住今天的痛,将这份悲痛牢牢记住,漠北之役,亡故的不只太子一人,还有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我们身边把酒言欢的弟兄。”
“杀鞑靼,报血仇。”沈云州撂下这几个字。
周围的将士们齐齐拔刀:“杀鞑靼,报血仇!”
大曦与漠北的决战,来得异乎寻常的晚,又结束得十分早。
说晚,两国投入人力物力,打得十分凄惨。
说早,却是因为漠北的失败,来得出乎意料。
数十万的大军压上了城门外,想要带兵突击,却没曾想,刚吹响了号角,便见大曦的城门打开。
推出来几门火炮。
可可勃穆尔冷笑了一声:“杀!为我儿报仇雪恨!”
说完,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火炮上面的火把点燃了引线,引线发出如毒蛇吐信一般嘶嘶的声音。
继而发出轰天般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
炮弹落地之处,地上都被炸得地动山摇,战马被炸得飞上了天,落地的时候,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平原之战,素来是漠北的擅长之役。
漠北可汗几乎是倾巢而出,将数十万大军都拉了过来。
别说是杀人,就是齐齐纵马踏过去——
也势必踏平大曦的城墙,让大曦臣服!
却万万没想到,被几个推出来的东西,炸得地动山摇。
周遭残尸断臂,血肉模糊,有人不死心往前冲,就被大曦士兵抬手,手中的火铳隔着那么远。
又是一声——砰!
人应声而倒,胸口炸出来一片血红色的花。
砰砰砰——
漠北的勇猛的战士,一个个相继倒下。
火炮引线嘶嘶的声音,接着是轰隆轰隆一声又一声。
轰得人脑瓜子嗡嗡嗡,震耳欲聋。
“可汗小心——”一人过来给可可勃穆尔扑倒压在了身下。
周围又是一个又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地上炸起来的土,顺势将人掩埋。
漠北的骑兵尤其是引以为傲的黑甲卫。
这个在漠北漫长历史神话一般所向披靡的存在。
如今却号角吹响,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准确地说,马儿刚应声跑出一丈远,便被轰隆落下的炮火,炸上了天。
远处的城楼里,沈云州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这几乎可以算是一场虐杀,大曦的士兵几乎碰不到漠北的铁骑。
只要点火,就将漠北的将士炸得血肉模糊。
泰王在下面十分兴奋地喊:“打!给老子打!不要钱地打!”
他说着,拿起火铳,抬眼就朝着远处放了一枪。
漠北的可汗,不可一世的可可勃穆尔再次被人从掩埋地土里扒拉出来。
刚站起身,便被应声放倒。
周围又是轰隆一声火炮,他身边的不远处再次被炸成了一个巨大的坑。
硝烟弥漫,周围都是奄奄一息的人,可可勃穆尔仰头,腿炸没了一个,胳膊也缺了一个。
胸前的花开得荼蘼,人却是睁大着眼睛,仰头看着苍天。
一代枭雄,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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